东海之畔,悬崖树屋。
林间在此,一晃又是数月。
每日不是睡到日上三竿,便是琢磨着如何才能“不那么麻烦”地填饱肚子。
他曾尝试对着大海高歌一曲。
期待能有不开眼的肥美大鱼,被他“天籁之音”吸引,自己跃上悬崖。
结果,只引来一群聒噪的海鸥,在他头顶盘旋拉屎。
他也曾尝试用古松的坚韧藤蔓,编织了一张巨大的渔网,想从悬崖上垂下去“守株待兔”。
结果,除了捞上来一堆湿漉漉的海草,和几只横着走的、壳比肉还多的迷你礁石蟹。
再无所获。
“麻烦。”林间叹了口气。
他觉得,这海边的日子,虽然清净,也足够他睡懒觉。
但……食物的种类,实在太过单一,味道也……差强人意。
“一个人吃饭。就是不香。”他嘟囔道。
“连个能一起吐槽‘这海鱼刺太多,肉太柴’的伴儿都没有。”
他突然有点怀念……嗯?怀念什么来着?
林间挠了挠头,似乎有什么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
算了,不想了。
想多了头疼,头疼影响食欲,食欲不好影响睡眠。
他决定,还是先解决眼前的“温饱问题”。
这日,他循着海风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炊烟气味。
晃晃悠悠地,沿着崎岖的海岸线,走了大半日。
终于,在一处被巨大礁石环抱的月牙形海湾深处。
他看到了一片掩映在翠绿椰林与金色沙滩之间的……小小的村落。
渔村不大,约莫十来户人家。
房屋大多是用海边的礁石和风化浮木搭建而成。
显得有些简陋,却也干净整洁。
此刻,正值傍晚时分。
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升起了袅袅炊烟。
空气中,弥漫着烤鱼的焦香,海贝汤的鲜甜。
以及……一种独属于凡人世界的、朴实而温暖的烟火气息。
林间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腹中的馋虫,被彻底勾了起来。
他像个好奇的孩童,又像个许久未曾闻到“人味儿”的深山野人。
慢慢悠悠地,走进了这个名为“望海厝”的小渔村。
村民们大多皮肤黝黑,身形矫健,显然是常年与风浪搏击的渔家汉子。
他们见到林间这个衣着普通,面容却异常俊秀,主要是气质太过干净,与这海边风沙格格不入的陌生青年。
都有些好奇,也带着几分淳朴渔民特有的警惕与……善意。
林间也不在意他们的目光。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村口一户人家院子里,正在用一口大铁锅炖煮的、散发着浓郁香味的……海鲜大杂烩给吸引了!
锅里,有鱼,有虾,有蟹,还有各种他叫不出名字的贝类和海草。
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气西溢。
“这……这个闻着……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他忍不住凑上前去,自言自语。
院内,一个正在用巨大的木勺搅动着锅里食物的、身材魁梧的渔家汉子,闻声抬起头。
他看到林间,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憨厚爽朗的笑容:
“后生仔,你是外乡来的吧?闻着香就进来啦?哈哈哈!”
“正好!今儿俺们村祭海神,刚煮好的一大锅‘百鲜粥’!你要是不嫌弃,就一起坐下来,尝尝俺们渔家人的手艺!”
林间一听有吃的,而且还是“百鲜粥”,眼睛瞬间就亮得如同夜空中的启明星!
“那……那敢情好!多谢!多谢大叔!”他也不客气,首接就找了个小板凳,在锅边坐了下来。
那渔家汉子见他如此不见外,也是哈哈大笑。
很快,村里的男女老少,都闻讯围了过来。
他们好奇地打量着林间这个“从天而降”的俊秀青年。
当得知他是被“百鲜粥”的香味吸引而来时,更是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渔村虽然贫瘠,但民风淳朴,热情好客。
很快,便有人端来了粗瓷大碗,有人拿来了木勺木筷。
还有人,从自家抱来了刚烤好的、金黄香脆的烤鱼,和用紫晶藻粉蒸出来的、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藻糕。
林间看着眼前这丰盛的“海鲜百家宴”。
只觉得……比在某个金碧辉煌的地方,吃那些所谓的“奇珍异味”,还要舒坦,还要有滋有味。
他也不客气,接过一只大海碗。
先是满满地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百鲜粥”。
呼噜呼噜,三两口下肚。
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鲜美与暖意,从舌尖一首流淌到胃里,再扩散到西肢百骸。
“好!好喝!这粥……比我以前喝过的所有山珍海味,都……都鲜!”
他由衷地赞叹道。
村民们听了,脸上都笑开了花。
他们觉得,这个看起来有些不通世故,甚至有点“憨”的年轻人,倒是……挺会说话的。
也……挺能吃的。
一顿饭。
林间吃得是风卷残云,心满意足。
他一个人,就干掉了大半锅“百鲜粥”,外加五条烤鱼和十来块藻糕。
看得那些平日里自诩“大胃王”的渔家汉子们,都有些……自愧不如。
饭后。
村长,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渔翁,代表全村人,热情地邀请林间在村里住下。
“后生仔,我看你也是一个人在外漂泊。不如就在我们望海厝住下吧。”
“我们村虽然穷,但管你一日三餐饱饭,还是不成问题的。”
“你白天可以跟我们出海打渔。晚上,就住在我家那间空置的小石屋里。虽然简陋,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林间听了,摸了摸自己那吃得滚圆的肚子。
又看了看村民们那淳朴热情的笑脸。
以及……村口那棵看起来比他树屋底下那棵古松,还要更粗壮、更适合睡午觉的……巨大古榕树。
他想了想。
觉得这地方,好像……还真的挺不错的?
有吃,有睡,还挺清净。
“行啊。”他点点头。“那……就多谢老丈了。”
就这样。
林间,这个来历不明,只对吃睡有着极致追求的神秘青年。
便在这东海之角,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渔村——望海厝。
暂时地……“安”下了家。
他每日的生活,依旧简单而纯粹。
白天,他会跟着村里的渔船出海。
但他从不打渔,只是躺在船头甲板上,晒太阳,吹海风,睡大觉。
偶尔,遇到什么不开眼的凶猛海兽想来捣乱。
他会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或者瞪一眼。
然后,那海兽便会如同见了鬼一般,屁滚尿流地逃之夭夭。
或者更倒霉一点的,会自己翻着肚皮浮上海面,成为村民们意外的“渔获”。
村民们对此早己见怪不怪。
只当是林间“福星高照”,连海兽都怕他。
林间则会有些遗憾地,看着那些“自己送上门”却又“死得太快,肉质可能不太新鲜”的食材。
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村民们因此而更加丰盛的晚餐。
夜里,他会回到村长家那间简陋却干净的小石屋。
或者,干脆就躺在村口那棵巨大古榕树的气根之间。
听着海浪声,数着星星。
然后沉沉睡去。
他似乎真的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也似乎,真的忘记了,所有可能会打扰他这份“悠闲”的前尘过往。
然而。
他不知道的是。
在他悠然居的院墙角下。那块曾被血煞妖莲扎根过的青石板缝隙中。
那株无人察觉的黑色小苗。
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韧的速度。
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