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药时,狱卒的动作粗鲁得像是在对付死狗。沾着盐水的布条擦过溃烂的伤口,我死死咬住嘴里的麻布,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呜咽。誉王的承诺还萦绕在耳畔,可当他将伪造的江左盟密函拍在我面前时,我分明在他眼底看到了随时会将我碾碎的杀意。
朱雀桥畔的垂柳拂过水面,我攥着密函的手指沁出冷汗。苏宅朱漆大门上的铜环泛着冷光,门内隐约传来棋子落在棋盘的轻响。深吸一口气,我抬手叩门,声音比想象中镇定:“在下受江左故人所托,求见苏先生。”
门扉缓缓开启,身着月白长衫的书童打量我片刻,侧身让我入内。穿过爬满紫藤的回廊,竹林深处的雅阁传来清雅的茶香。我推开门,就看见梅长苏斜倚在软榻上,苍白的手指捏着一枚黑子,目光从棋盘上抬起的瞬间,我仿佛被毒蛇盯上般浑身发冷。
“阁下气色不佳。”他轻笑出声,声音如同浸在冰水里的丝绸,“可是誉王殿下的见面礼太重了些?”
我僵在原地,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密函还揣在怀中,可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早己将我扒得精光。梅长苏放下棋子,抬手示意我坐下,案头香炉飘出的龙涎香混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药味,令人窒息。
“苏先生说笑了。”我勉强扯出笑容,从怀中掏出密函,“这是江左一位旧识托我转交的,说是关乎悬镜司的秘辛。”
梅长苏接过密函,修长的手指划过封蜡上的江左盟印记。我死死盯着他的表情,生怕错过一丝破绽。然而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展开信纸,目光扫过内容时,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贺家后人?倒是有趣。”
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裤腰。誉王精心设计的圈套,在他眼中似乎只是孩童把戏。我强装镇定:“那人说,悬镜司暗中豢养死士,图谋不轨......”
“所以誉王殿下派你来当这个传声筒?”梅长苏突然打断我,指尖叩击桌面的节奏不紧不慢,却像重锤敲在心上,“可惜啊,这封信里九成真话,唯有一处致命破绽。”
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剧里根本没有提及密函的漏洞!梅长苏放下信纸,端起茶盏轻抿,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苍白的脸:“贺家灭门时,幼子尚在襁褓。阁下这封信里的‘独眼老者’,算起来今年该是总角之年吧?”
雅阁里陷入死寂。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誉王根本不在乎计划是否成功——他真正想看的,是梅长苏如何处置我这个“弃子”。
“苏先生明鉴!”我突然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小人本是街头混混,被誉王用家人性命要挟......”谎话混着血水从口中溢出,我死死攥住梅长苏的衣摆,“小人愿为先生做牛做马,只求饶小人一命!”
梅长苏垂眸看着我,眼中翻涌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许久,他轻叹一声,用帕子轻轻擦去我额角的血:“起来吧。既然来了,便在苏宅住下,做个洒扫的杂役。”
我惊愕地抬头,正对上他眼底转瞬即逝的算计。首到被书童带往后院,仍觉得像在做梦。柴房里霉味刺鼻,可比起地牢,这里简首是天堂。躺在堆满稻草的破床上,我盯着梁上的蜘蛛结网,终于明白梅长苏留我性命的原因——他需要一个能让誉王放松警惕的“眼线”。
三日后,我正在后厨劈柴,忽听前院传来喧哗。透过门缝望去,竟见太子的人带着圣旨闯入,要以“私通逆党”之罪查封苏宅。梅长苏不慌不忙地跪接圣旨,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惧意。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根本不是剧里的情节!
“把人都给我带走!”领头的太监尖着嗓子喊道。侍卫们如狼似虎地冲进院子,我攥紧手中的斧头,突然被人拽住手腕。回头对上飞流警惕的眼神,他指了指墙角的狗洞,压低声音:“从那里走!”
钻过狗洞时,衣袍被荆棘划破,我却顾不上疼痛。抄近路赶到誉王府,正撞见秦般弱与誉王密谈。躲在廊柱后偷听,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原来这一切都是誉王和太子联手设的局,目的就是逼梅长苏露出马脚!
夜色渐深,我摸黑回到苏宅。柴房的油灯还亮着,梅长苏倚在门框上,月光为他渡上一层朦胧的银边。“你去誉王府了?”他轻声开口,像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扑通跪下,将听到的消息和盘托出。梅长苏听完,抬手轻轻擦去我脸上的灰尘,动作温柔得可怕:“做得好。不过下次,记得把鞋底的泥巴蹭干净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