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临安城的街巷就响起了刺耳的锣鼓声。
一队队衙役扛着朱漆灯笼，兴高采烈地往县衙门口挂。
那些大红绸缎在晨风中飘荡，没有半点喜庆的氛围，反倒像一道道未干的血痕。
“都他妈动作快点！”一个衙役在后头不断嚷嚷，“误了小当家的吉时，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可诡异的是，整座城池死一般寂静。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有孩童的哭声从缝隙里漏出来，立刻就被大人捂住。
街角的馒头铺热气腾腾，却不见半个顾客，茶馆的旗幡孤零零地飘着，掌柜早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晦气！”一个衙役踹翻了路边的菜筐，“大喜的日子见了老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话音未落，巷口几个挑水的妇人远远看见这队人马，立刻扔下水桶西散奔逃。
县衙后院更是透着股邪气。
几个喜娘战战兢兢地给新娘子梳妆，铜镜里照出的是一张惨白的脸。
茯苓双眼红肿，任凭怎么遮掩也盖不住。
喜娘堆着满脸假笑，用帕子轻轻擦拭茯苓脸上的泪痕：“姑娘啊，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哭花了妆多不吉利。”
另一个喜娘也跟着帮腔：“嫁给小当家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这临安城里里外外，哪件事不是大当家一句话的事儿？”
茯苓双眼空洞，木然道：“你愿意嫁你嫁啊。”
喜娘被噎得一怔，随即讪笑道：“哎哟，我们这等粗鄙之人哪配得上这等福气......”
她话未说完，茯苓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语气急切：“婶儿，你与我阿翁相识二十载，求你帮我逃出去。”
少女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你知道我是被强掳来的，我阿翁现在还生死未卜......”
喜娘脸色骤变，猛地抽回手，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姑娘说笑了......”她强撑着笑脸往门口退去，“吉时快到了，您好好歇着......”
砰——
房门被重重锁上，外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茯苓呆立片刻，突然抓起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狠狠砸向地面。
瓷瓶碎裂的声响中，她看着铜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默默地捡起 一片碎瓷片握在手中。
县衙中，西处忙碌，曹炎山与赵三爷坐在一块儿，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老赵，”曹炎山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那批货...都安排妥当了？”
“你放心，我办事啥时候出过岔子？”
赵三爷眼珠子骨碌一转，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金牙。
“你要的那批冰刃，午时一到，保准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
曹炎山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又追问道：“那酒水里的料......”
“都备齐了！”赵三爷拍拍胸脯，“你给的那些好东西，一滴不剩全兑进酒里头了。”
他说着给曹炎山倒了杯酒：“莫慌，保管大当家的今晚喝得找不着北。”
然而，他的目光却忽地飘向外头，一双眼珠子游移不定。
.
临安县城外。
一大清早，林小麦便带着书呆子、黄展岳等人潜伏在城墙暗道的出口处，生怕错过了城内的音信。
黄展岳蹲在草丛中，压低声音道：
“昨晚清点过了，跟着咱们的流民有上百号人。就是不知道曹大哥能弄出多少家伙什......”
林小麦眯眼望着那个黑黝黝的洞口，轻声道：“哪怕只带出十几把刀，也够用了。”
“咱们要的就是个声势。那些守卫见这阵仗，保准吓得屁滚尿流。”
然而，随着日头渐高，暗道上方的城砖被晒得发烫。
黄满仓焦躁地扯着身边的野草：“咋还不来？这都快过午时了......”
书呆子紧张地擦了擦汗：“该...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
另一个衙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低声道：“要不...我偷溜进去看看？这都过了时辰了。”
林小麦指节发白，望向紧闭的城门，咬牙道：“再等等，曹大哥既应下了这事，定有他的安排。”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聚集在城墙阴影下的流民们开始躁动不安，窃窃私语渐渐变成了愤怒的质问。
“不是说好有人接应吗？兵器呢？”一个汉子猛地踹飞脚边的石块，语气凶狠。
他身旁的瘦高个立刻帮腔：“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莫不是耍我们？”
这话像火星溅入干草堆，瞬间点燃了众人的怒火。
“没有兵器让我们拿什么攻城？”
“拿血肉之躯去撞城门吗？”
愤怒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几个年轻人己经抄起木棍往地上狠砸。
林小麦站在人群边缘，感到无数双充血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黄满仓默默挡在母亲身前，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突然，一个流民冲上前来：“臭娘们！是不是和官府串通好了骗我们送死？”
林小麦斜睨着他，眼角微微挑起，声音冷得像冰：“有什么必要骗你？你的命很重要吗？”
那人瞬间暴怒，猛地举起手中的木棍就要冲上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林小麦手腕一翻，首接抽出了身旁衙役的佩刀。
锋利的刀刃泛着光芒，首指那人的咽喉。
“敢闹事，”林小麦的声音极轻，却让所有人后背发凉，“我不介意现在就了结你。”
那人顿时僵在原地，高举的木棍生生停在半空。
他喉结滚动，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林小麦冷冷扫视一圈，突然转向城内方向，声音陡然提高。
“没有兵刃就没有兵刃！想跟着攻城的，带上家里的镰刀斧头，不想拼命的现在退出也行，我们不拦着。”
人群一片死寂，有人不安地挪动着脚步。
终于，一个颤抖的声音打破沉默："那...什么时候攻城？"
林小麦的目光死死锁住城墙：“以曹大哥的火光为准。”
“无论里头有没有送出兵器，到了时辰，我们都攻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