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棚中，黄展岳仔细清点着聚集的流民人数。
林小麦站在一旁，眉头微蹙，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城门方向。
一夜过去，不知曹大哥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若对方没有说服管军械库的那位头儿，计划恐怕还会有变。
正思忖间，书呆子慌慌张张地钻进了流民棚。
他西下张望一番，压低声音道：“刚才二当家托人传话来了！”
林小麦急忙回头望去，只见书呆子远远站着，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曹二当家己经和赵三当家谈妥了，明日午时会从暗道送一批兵器出来，咱们只需要等着就行。”
黄展岳闻言，一拳捶在掌心：“太好了！曹大哥果然靠得住！”
林小麦先是一喜，随后又皱了皱眉：“怎么是午时？这么晚，不能早些送出来吗？”......曹大哥有没有说具体什么时候动手？”
书呆子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估计是怕调动军械，提前被大当家察觉。”
“曹大哥有没有说具体什么时候动手？”
“二当家说...等到办喜事的时候，就是最佳时机。”书呆子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会趁乱放火，以火光为信号，咱们看见火光就攻城。”
林小麦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古时成亲，婚礼其实名为“昏礼”，讲究的是在黄昏拜堂。
办喜事的时候，那便是酉时，下午五点左右。
林小麦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流民们：“我们这边己经准备妥当，就等曹大哥那把火了。”
书呆子小心翼翼地凑近几步，小声问道：“流民那边...聚集了多少人？”
黄展岳叹了口气，用树枝在地上划了几道：“大多是家里有人被抓的，念及骨肉亲情才肯拼命，约莫五六十人，再多就难了。"
书呆子盯着那个数字，眉头拧成了疙瘩：“这...这人数还是太少了。”
流民本来就是一团散沙，比不上训练过的守卫和衙役。
想要攻城，至少得上百人攻城才能让人瞧见气势，否则一旦冲在前头的人见了血光怕了，后面的人铁定立刻跟着撤。
黄展岳有些无奈：“其他流民确实很难说动，毕竟是要掉脑袋的，他们宁愿窝在外头能活一天是一天。”
林小麦敏锐地注意到书呆子欲言又止的模样，挑眉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书呆子被她一看，顿时缩了缩脖子，吓的后退了几步。他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忽不定，支吾了半天才鼓起勇气开口。
“我...我就是想...能不能跟他们说...出力的流民...事后优先分粮分水？”
见众人一愣，他急忙解释，声音却越来越小：“这样既能吸引更多人参与，又能避免...避免日后起乱子......”
“日后气乱子？”黄满仓有些疑惑，“日后还能起啥乱子？”
林小麦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书呆子的顾虑。
若是攻下城池后，不论出力与否的流民都能进城分粮，那些拼过命的必然心生怨怼，认为不公平。
可若是只给出力者分粮，又可能让其他流民趁守卫松懈时引发新的暴乱。
而且进城的流民一多，就凭二当家手底下剩余的衙役和守卫，必定把控不了。
书呆子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这确实是个隐患！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从古至今，永恒不变的是利益。
林小麦快速前往另一处流民棚，目光如炬地扫视着聚集的流民。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地传遍人群：
“乡亲们！明日愿意随我们攻城的，城破之后......”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第一，每家可多分一份口粮和清水！”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骚动，不少人眼睛亮了起来。
在这旱灾之年，多一份口粮可能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第二，”林小麦提高声调，“作战勇猛者，经考核后可担任新城守卫！"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不少年轻力壮的汉子顿时摩拳擦掌，眼中燃起渴望的火焰。
在这朝不保夕的乱世，能混上一口饭吃，简首是梦寐以求的事。
黄展岳适时站出来补充：“但丑话说在前头，不愿跟着攻城的流民也能进城，不过得等后面县太爷的通知，水和粮食嘛也不敢保证。”
这一番话立刻在流民中引起了激烈的反应。
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纷纷往前挤，都想要出份力，说不定能混上个守卫。
一些原本犹豫的流民，听到分不到水和粮，也有些着急凑上前。
林小麦看着踊跃的人群，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均等的利益只会让人懈怠，唯有差别化的奖赏，才能激发人最大的斗志。
让流民们自己卷起来，比她们强逼着效果好多了。
书呆子望着群情激愤的流民们，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看来这次...咱们胜算很大啊，只要能推翻那大当家，往后再也不用当这壮丁了。”
随后，他突然紧张地搓着手，眼神有些期待：“婶儿，等事成之后...我能不能...留在县衙当个文书？”
林小麦闻言，眉梢微挑，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看似怯懦的年轻人。
没想到这书呆子居然是被抓壮丁抓来的？
一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能够从壮丁成功混成衙役，恐怕这人远比自己想的聪明。
她想起书呆子最初在城门口帮自家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赞赏。
能在虎狼窝里周旋这么久，不仅保全自己还暗中救人，这份心性和胆识，哪是寻常书呆子能有的？
“文书？”她故意板起脸，眉头微蹙，“那可得看你们曹二当家怎么安排了。”
书呆子闻言，肩膀立刻耷拉下来，又变回那副畏缩模样。
林小麦瞧他这般作态，险些笑出声来。
她望向远处暮色中的城墙，心中暗忖：文书？
待明日城破，这临安县城最缺的，恐怕就是这等大智若愚的人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