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麦冷眼旁观着黄家这场闹剧，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
她早就看透了这一家子的嘴脸。
大房仗着长子长孙的身份作威作福，西房表面老实背地里算计，平日里为了一口吃的都能打得头破血流。
可如今娘亲兄弟命悬一线，这些人竟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真是开了眼了。”
林小麦眼中满是鄙夷，低声嗤笑了几声，声音轻得只有身旁人能听见。
“平日里再怎么闹，好歹还知道做做样子，现在倒好，连最后一点脸皮都不要了。”
黄展岳也厌恶地皱起眉头：“好歹是亲兄弟，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亲兄弟？”林小麦冷笑一声，环视一圈，“在他们眼里，亲兄弟还不如半袋糙米值钱，人性的黑暗永远超过你的想象。”
黄满仓在一旁听着，抬头看了一眼黄平山，摇了摇头。
小时候，他曾认为阿公是这个家最厉害的人，如今看来不过都是假的。
“够了！”
就在黄家大房和西房还在为谁去救人争执不休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
一个汉子猛地推开人群站出来，他双眼通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老子去救，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把我媳妇救出来！”
他狠狠瞪了黄家众人一眼：“不像某些人，亲儿子亲孙子都能不管。”
紧接着，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也踉跄着冲出人群：“我...我也去！”
“我家小宝才六岁啊...不能...不能让他们把我娃吃了......”
俩人像是点燃了导火索，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
“算我一个，我妹子还在里头。”
“躲在这里也是饿死，还不如跟他们拼了。”
“老子受够了，昨儿个还被那守卫打了一顿，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林小麦与黄展岳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嘴角同时扬起一抹心照不宣的笑意。
月光下，她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狡黠，冲对方点了点头。
一旁的书呆子这才恍然大悟，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原来是激将法，刚才可吓死他了，他差点就要去溜回城把这件事告诉曹二当家。
越来越多人站出来，眼见着数十个村民抄起家伙就要往城门冲。
林小麦向前一步拦住众人，高声喝道：“等等！”
人群骤然停下，一双双赤红的眼睛齐刷刷望向她。
“光靠咱们这些人还不够。你们想想，这城外有多少流民？又有多少人的妻儿老小被抓进了城？”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这些天他们可没少听其他流民说自己家人进了城，过不了多久就要接人了。
有人突然振臂高呼：“走，喊人去，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对，把其他村的都叫上。”
“让那些狗官差看看咱们的厉害！”
群情激愤之下，村民们自发分成几队，朝不同方向的流民棚奔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黑压压的流民群就被聚集到了空地上。
火把的光亮映照着一张张将信将疑的面孔，嘈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放屁，我儿子前儿个还托人带话，说在城里找了个好差事。”一个老汉梗着脖子嚷道。
旁边一个裹着头巾的妇人也附和起来：“就是！我家男人明明说在衙门当差，每月能领半石米呢！”
她鄙夷地扫视着众人：“你们这群进不了城的，见不得别人好是吧？”
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多：
“说官府是假的？你当这是在唱大戏呢？”
“我看是有些人自己进不了城，就想拉大家一起死！”
“散了散了，别听这群疯子胡说八道！”
林小麦目光如炬，扫向那个叫嚷着儿子在城里过得好的老汉：“这位大叔，您儿子进城多久了？”
老汉一愣，掰着手指算了算：“得...得有十来天了......”
“十来天。”林小麦冷笑一声，“可曾给您捎过一粒米、一滴水出来？”
老汉的嘴张了张，脸色渐渐发白：“那...那肯定是我儿差事忙，还没来得及......”
她又转向那个声称丈夫在衙门当差的妇人：“婶儿，您男人既然在衙门当差，怎么一次都没出来看过您？”
妇人猛地噎住：“官...官府有规矩......”
“规矩？恐怕是都被关进了牢里，根本出不来吧。”
林小麦的话音落下，整个流民群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火把的光亮映照着一张张惨白的脸，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有人的嘴唇颤抖着，有人的眼眶渐渐发红，更多人则是呆滞地盯着城墙，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其实大多数人心里早己隐隐有了猜测。
这半个月来，每当夜深人静时，他们躺在破草席上，都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为什么进了城的亲人音讯全无？为什么连一口粮食都没送出来？
“我...我一首以为...是儿子嫌我老不中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突然瘫坐在地，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泥土里，“原来...原来是被......”
“我家那口子...”一个妇人突然抱着孩子大哭，“我还骂他没良心...扔下我们娘俩......”
林小麦看着这些终于醒悟的流民，声音沉了下来：“现在，你们还要继续骗自己吗？”
她举起手中的柴刀：“跟着我们闯城，也许是死路一条。”
她又指向远处黑漆漆的流民棚：“但留在这里，只有等死！”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低声啜泣，有人咬牙切齿，更多人则是红着眼睛看向那座吞噬了亲人的城池。
终于，那个曾经叫嚷得最大声的老汉第一个站出来。
“我...我跟你们去！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知道我儿是死是活......”
“算我一个，要是当家的真没了...我要那些畜生偿命！”
一个接一个，流民们沉默地捡起能当武器的一切。
没有人再说话，但那一双双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比任何语言都要炽烈的仇恨。
黄展岳看着这阵势，不禁咂舌：“嫂子，咱们这阵风可算是吹起来了。”
林小麦望着众人，嘴角微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也不知道曹大哥那边怎么样了。”
“东风己至，只待星火燎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