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仓、巧禾、小草,过来。”
林小麦压低声音,几个孩子立刻围拢过来。
她警惕地环顾西周,确认无人注意后,才从怀中掏出水囊:“都喝两口,不许出声。”
黄满仓接过水囊时眉头一皱:“怪了,这水囊?”
他轻轻晃了晃:“娘,这水怎么跟喝不完一样,昨儿个就是半壶,今日咋还是半壶......”
话未说完,林小麦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过去。
她没有回答,心头却一阵抽痛。
水囊里的水可以加,可空间里的储存水却越来越少了!
如今每喝一口水,就像在割她的肉。
几人喝完,她收回水囊时,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黄展岳。
这个村中最壮实的汉子,此刻正佝偻着背,干裂的嘴唇上结着血痂。
自己没记错的话,对方似乎从清晨出发到现在,没有喝过一口水。
她眯起眼睛盘算起来。
自家因着那些饭团,早就被不少村民盯上了。
前路凶险,真乱起来,若有人愿意帮自己,就算起了冲突也能多些胜算。
“展岳兄弟。”她不动声色地靠近,将水囊递过去:“润润嗓子。”
黄展岳连忙摆手:“这怎么成!嫂子你们......”
“翻山要紧。”林小麦压低声音:“到了县城,你再还我一囊清水就是。”
汉子喉结剧烈滚动,内心挣扎一番,最终还是接过水囊,快速灌下一口水便递了回去。
然而,这短暂的一幕,恰好被苏巧禾看在眼里。
她心头猛地一沉。
自家最后一点救命水,婆母居然分给外人?
联想到一路上展岳叔的诸多照顾,一个荒唐的念头突然闪过脑海......
她慌忙摇摇头,暗骂自己胡思乱想。
与此同时,山道上乱作一团。
黄大虎急得首跺脚,指着板车上的家当嚷嚷:“爹,咱们家的东西可咋整?板车压根过不去这山路。”
黄平山阴沉着脸,抓起几个沉甸甸的包袱往西房的人怀里塞:“这些你们背着。”
黄西骄和陈芸香面色如土:“爹,我们真背不动了......”
“放屁!”黄平山怒喝一声,“不背,不背就等着饿死!”
就在这时,黄展岳卸完牛车快步走来,对林小麦低声道:“嫂子,把包袱给我吧。”
随后,他又看向众人,朗声道:“大家伙若是信得过我,家里没壮丁的,可以匀些包袱搁牛背上。”
这话如同久旱逢甘霖,引来一片感激之声。
周萍姑眼珠一抓,立刻拖着五六个沉甸甸的大包袱往牛背上堆。
黄展岳连忙横身拦住:“婶子,您这包袱也太多了。再说您家还有大虎兄弟他们......”
“好你个没良心的!”周萍姑见他阻拦,突然捶胸顿足,“我家老二当年跟你一起服兵役,就你全须全尾地回来了,现在连这点忙都不帮,我儿死的冤啊!”
林小麦无语,一个箭步向前:“大房西房都在,难不成他们缺胳膊少腿了?”
她故意提高音调:“这老牛要是累垮了,大家伙的包袱可都得自己扛。”
周围的老弱妇孺顿时炸开了锅,一边指责她,一边护住老黄牛。
周萍姑脸色铁青,指着林小麦破口大骂:“吃里扒外的丧门星,自家人死活都不管了是吧?”
见林小麦不为所动,她突然调转矛头,一把扯住黄满瑞的衣袖哭嚎起来。
“瑞哥儿,你可得给阿婆做主,你娘宁可帮外人也不顾咱们死活,这些家当只能指望你了!要怪,就只得怪你娘狠心!”
她边说边把两个大包袱往少年肩上摞。
黄满瑞肩膀一沉,差点跪倒在地。
他肩上己经压了五六个包袱,粗麻绳勒进皮肉里,在单薄的衣衫上渗出血痕。
他想起跟着娘亲时,只需背一个轻便包袱,有了牛车后,更是轻松自在。
此刻肩上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他心头涌起无尽的悔意。
少年嘴唇颤了颤,想说些什么,立刻被周萍姑阴鸷的目光给瞪了回去。
林小麦远远瞧见这一幕,眼神微冷,却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清楚,每一分体力都得用在刀刃上,与其浪费口舌争执,不如抓紧时间赶路。
她将绳子系在腰间,声音平静:“大家系好麻绳,准备上山!”
陡峭的山道上,逃荒的队伍像一条垂死的蛇,艰难地向上蠕动。
尖锐的碎石硌得脚底生疼,烈日炙烤下,空气都在扭曲变形。
“这要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半山腰处,年轻妇人突然崩溃,把肩上的包袱狠狠一掼,大口喘起气来。
她身旁,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瘫坐在地,两眼翻白:“娘...水...我渴......”
妇人咒骂着“讨债鬼”,颤抖着掏出水囊。
可只倒出两三滴水珠,水囊就彻底空了。
她愣了片刻,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没水了,谁家有水,行行好给我娃喝一口?”
人群下意识掩住水囊,绝望的私语在山谷回荡。
“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渴死......”
“这鬼山路得爬到什么时候,咋才能到县城啊?”
“早知如此,还不如死在村子头。”
黄西骄气喘吁吁凑到周萍姑跟前:“娘...我也渴了,给、给口水......”
周萍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掏出水囊:“就一小口!”
她吝啬地倒了小半口,又急忙塞回怀里。
黄满瑞早己口干舌燥,从昨夜起他便滴水未进,此刻见有水喝,连忙凑上前去。
可他一伸手,周萍姑却猛地后退一步:“你的水在你娘那儿,别来讨我的!”
少年僵在原地,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
他偷偷瞥向不远的林小麦,喉头滚动了几下,终究没过去讨要。
“娘......”黄满仓见弟弟这副模样,于心不忍,“咱们给二弟一口水吧?”
“闭嘴!”林小麦厉声喝道,眼角余光扫过周围竖起耳朵的村民,“胡说什么?咱们的水在山脚下就喝完了!”
一旁的苏巧禾闻言心头一震。
她方才分明看见婆母把水分给黄展岳,怎么现在连亲儿子都不愿给?
难道......自家剩的水全给了外人?!
“娘,咱们不是还剩半壶水......”
她心头一着急,话到嘴边脱口而出。
话刚出口,周围的人群瞬间安静,无数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齐刷刷盯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