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麦望着眼前的少年,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黄满瑞他们虽不是自己亲生的骨肉,可自打占了这身子那天起,她就认下了这份因果。
这一路逃荒,她不知从空间里取出了多少粮食,就为了给几人补充营养。
夜里守更,白日赶路,哪样不是为了护着他们?
可如今......
林小麦手微微发抖,说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这些日子处下来,就是块石头也捂热了,她对几个孩子多少也有感情。
可若黄满瑞非要吃里扒外,处处与自己作对,那她也不会再纵着对方。
总不能让这一个人,今后害了整个家!
“滚出去!”林小麦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随后一字一顿道:“我林小麦,就当从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黄满瑞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
少年脸上的血色尽褪,嘴唇不断哆嗦着,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茅屋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黄满仓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娘,二弟他只是一时糊涂......”
“闭嘴!”林小麦厉声打断,眼神凌厉如刀,“你若求情,就跟他一起滚出去!”
黄满仓还要开口,苏巧禾突然扑上来死死拽住他的衣袖。
她脸色惨白,声音颤抖:“都是我的错...我、我早看见小叔偷拿饭团,却没告诉娘......”
林小麦猛地抬眼,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盯着儿媳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半晌发不出声音。
“你!”黄满仓却突然暴起,一把甩开苏巧禾的手,“你明知娘不许,还帮着隐瞒?”
他双目赤红,扯着嗓子吼道:“刚才要不是娘聪明,咱们全家都要被赶出队伍!你安的什么心?”
苏巧禾的眼泪夺眶而出,拼命想要解释:”我不是......”
“若娘真有个好歹,我休了你!”黄满仓咬牙切齿,显然己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苏巧禾闻言如遭雷击,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最终只能蜷缩在墙角,小声抽噎起来。
“哇——”
招娣被这阵仗吓得放声大哭,小小的身子扑到林小麦腿边,脏兮兮的小手死死攥着她的衣角:“阿婆不气...阿婆不气......”
黄小草也缩在角落,瘦弱的肩膀不停发抖。
林小麦看着这一屋子乱象,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深吸一口气,将招娣抱在怀里,凝神看向黄满瑞:“怎么?还要我亲自把你送过去?”
黄满瑞脸色青白交加,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最后猛地一跺脚,转身冲出了茅屋。
林小麦望着儿子消失的背影,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写满了疲惫。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
只盼这孩子能吃一堑长一智,别真等到酿成大祸才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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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屋外一块空地上,黄平山一家正围坐在一起,脸色阴晴不定。
“那贱人运气倒好,”冯翠兰酸溜溜地撇嘴,脸上写满了嫉妒,“凭啥她能在路上捡到精米?这种金贵东西,咱们连见都见不到?”
陈芸香轻蔑地瞥了大嫂一眼,心想这蠢妇真是没脑子。
她拢了拢鬓角的发丝,压低声音道:“大嫂还真信她的鬼话?这种精米怎么可能是捡的!”
“够了!”周萍姑突然一拍大腿,发出一声闷响。
她浑浊的老眼里闪着怨毒的光:“甭管是捡的还是偷的,有这等好东西,居然没想着孝敬公婆,二房心里压根就没有咱们这一家人了啊。”
“还有雇车的铜板......”老人突然眯起眼睛,声音变得阴森,“这贱人到底藏了多少私房钱?”
说着,她突然看向角落的周宁儿,声音陡然拔高:“丫头!二房那小子还给你什么了?”
周宁儿吓得一哆嗦,声音细若蚊蝇:“就...就半块饭团......”
“没出息的东西!”周家一个汉子突然吼道,“得了吃的不知道分给弟弟,白养你这么多年!”
周宁儿把头埋得更低了,身子微微发抖。
周萍姑却不依不饶,一把揪住她的耳朵:“还有呢?”
“还、还有草帽......”周宁儿疼得眼泪首打转,声音带着哭腔,“之前在村里...给、给过一个鸡腿......”
“鸡腿?!”
屋里所有人同时抬头,眼睛瞪得溜圆。
黄西骄腾地站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吼道:“娘!我就说顺子没看错,那日她家屋子里肯定藏着鸡汤!”
周萍姑气得浑身发抖:“好个丧门星!藏了东西还敢逼老娘发毒誓!”
她猛地起身,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老娘今儿个非撕烂她的嘴不可!”
“走!咱们一块去!”
黄大虎站了起来,冯翠兰也赶紧跟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贱人藏了这么多好东西,活该被雷劈!”
陈芸香见状,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周萍姑的胳膊。
“娘,别急!”
“怎么?”周萍姑眉头一挑,有些不爽,“你要帮那贱蹄子说话?”
黄西骄不满地扯了扯媳妇的衣角,语气明显不耐烦:“你这会儿添什么乱?”
陈芸香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压低声音反问道:“您这会儿去,她还能把鸡汤吐出来吗?”
周萍姑闻言一愣。
见对方不说话,她这才继续道:“咱们还不如想想,怎么让她乖乖把饭团交出来......”
说着陈芸香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她先前瞧着那袋子,少说也有十几个饭团......
自己这辈子还没有尝过饭团的滋味,如果能分到一个,那可就好了。
周萍姑浑浊的老眼转了转:“也是,我这就去让那丧门星把饭团交出来。我可是她的长辈,有好的,必须得全部交出来......”
她干瘪的嘴唇蠕动着,说着又要往外冲。
“娘!”陈芸香急忙再次拉住对方,“您忘了先前当着里正的面说过什么?咱们可是发过话的,她不吃咱家的,咱也别惦记她的。”
她压低声音:“这会儿要是去硬抢,那贱人把里正搬出来咱们咋办?”
冯翠兰一听就炸了,嚷嚷道:“那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她吃香喝辣?里正还能管咱们的家事?”
“大嫂别急,”陈芸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咱们要拿,就得名正言顺地拿。”
“里正在村里什么分量,大伙儿都清楚,若是失了他的庇护,咱们家也讨不到好。所以......”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咱们必须找到林氏的错处才行!”
周萍姑认真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这可咋找?那贱人防着咱们,话都不说一句,上哪找错处......”
话音未落,陈芸香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前方:“娘,您看那是谁?”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月光下,黄满瑞正踉踉跄跄地朝这边走来。
少年脚步虚浮,脸上还挂着泪痕。
陈芸香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轻轻碰了碰周萍姑的胳膊:“娘,这不是现成的机会送上门来了?”
周萍姑浑浊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嘴角慢慢咧出一个弧度。
这不就是现成的“错处”吗?
二房那贱人防着自己,总不会防着亲儿子吧?
有什么错处,这傻小子还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