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勇德一愣,只见林小麦冷笑一声,缓缓看向曾氏。
“你口口声声说我偷粮,那你敢不敢说清楚丢的什么粮?丢了多少?”
“哼!”曾氏叉着腰,“我家丢的可是糙米,整整二两!”
她转向人群:“大伙儿评评理,这贱人前几日刚跟我起了口角,定是怀恨在心偷了我粮。"
林小麦简首要被气笑:“照你这说法,跟你吵过架的都是贼?那整个黄石村的人怕不是都偷了你家的粮?"
“贱人!”曾氏气的又要扑上来。
“够了!”黄勇德沉声喝止,叹了口气:“林氏,逞口舌之快无益。”
林小麦当即看向女儿:“小草,去把娘的包袱拿来。”
她环视众人,声音明亮:“曾氏既然说我偷米,今日就让大伙儿看个明白!”
黄小草抱着包袱小跑回来,众人目光齐刷刷聚焦了过来。
林小麦当众取出一个灰色小布袋,当众解开。
“里正,您仔细瞧瞧,”她将布袋递到黄勇德眼前,“这是曾氏家丢的糙米吗?”
黄勇德眯起眼睛凑近一看,待看清布袋里的东西后,眼睛渐渐瞪大:“这...这绝不是糙米...”
他有些震惊,声音里满是诧异。
曾氏不信邪地凑上前,下一秒却如遭雷击:“这...不可能......”
她嘴唇哆嗦着,一脸不可置信。
林小麦冷哼一声,从布袋里取出一个小饭团轻轻掰开:“你家的糙米能长这样?"
月光下,的米粒如珍珠般莹润生辉。
围观的村民顿时一片哗然,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响起抽气声。
这哪是什么寻常糙米?分明是精米!
糙米和精米,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在这灾荒年月,普通农户连糙米都难得一见,更别说这种精米。
就算在太平年月,精米那也只有有钱有势的地主和官老爷才能吃得上。
几个妇人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她手中的饭团,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林小麦暗暗叹了口气。
她本不想暴露这饭团,但眼下为了自证清白,也只能如此了。
“放屁!”曾氏脸色铁青,声音陡然拔高,“这年头哪来的精米?定是你这贱人偷来的!”
林小麦冷笑一声:“我运气好,前日在破驿站里找到了一袋藏着的精米,难不成还要跟你这老虔婆报备?"
“胡扯!”曾氏急得首跺脚,“驿站早被搜刮干净了,怎么就你能翻出精米?”
她转向围观村民,声音却明显虚了几分:“里正,她定是把我家的糙米藏起来了......”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小。
张氏见状,第一个站出来打抱不平:“曾婶子,你这可不讲理。林氏有这等精米,犯得着偷你家的糙米?”
黄进也高声附和:“就是,精米可比糙米金贵,林婶子压根不可能偷粮。”
曾氏见势不妙,又吼道:“这精米...这精米指不定是从哪家大户偷的!就算没偷我家的,也不能证明没偷别人家的!”
说着,她突然指向人群:“里正,他方才说自家铜板被林氏偷了!”
黄勇德立刻看了过来。
林小麦望向先前那个嚷嚷着丢了铜板的村民:“你说我偷铜板?那我问你......”
她一字一顿道:“那你说说,丢了多少?何时丢的?凭什么说是我偷的?”
那村民一愣,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这个...大概...可能是......”
他额头渗出冷汗,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
林小麦冷笑一声:“自打逃荒起,我家从未跟你家挨在一起,难不成我还能隔空取物?”
她转向里正,提高音量:"里正,若有人空口白牙污蔑同村偷东西,按规矩是不是该赶出队伍?”
那人一听顿时慌了神,连忙摆手:"可能...可能是我记岔了......"
黄勇德眼神一沉,立刻明白,这人分明是见乱想占便宜!
他正欲开口,曾氏却又跳了出来:“不是偷的,她家打哪来的粮?哪来的铜板雇车?”
“够了!”黄勇德怒吼一声,震得曾氏一哆嗦:“曾氏,你若能拿出真凭实据,我绝不轻饶林氏。但若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不讲情面!"
曾氏被怼得哑口无言,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干嚎起来:“天杀的贼啊!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偷了我家的救命粮!”
她咬牙切齿地咒骂:“让老娘找出来,非扒了他的皮!”
围观的村民见状,纷纷摇头散去。
这场闹剧,明眼人都看出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他们的目光在扫过林氏时,依旧多了几分怀疑。
这精米说是路上捡的,他们压根不信,指不定真是从前偷了什么东西换来的。
这会儿没偷,可不代表以前没偷过,这林氏迟早会露馅。
林小麦感受到西周投来的灼热目光,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更多的是贪婪。
她不动声色地攥紧了包袱。
饭团一现,怕是要招来不少麻烦。
“娘......”黄小草不安地拽了拽她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担忧。
林小麦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心里暗暗摇头。
接下来的路程,得更加谨慎才行。
今日看曾氏的样子,不像是故意污蔑,恐怕真是被偷了糙米。
若放任偷粮贼不管,接下来逃荒路上,这样的闹剧怕是会接二连三地发生。
想到这儿,她眉头微蹙。
必须得想个法子找出那个贼,这件事恐怕才能真正结束。
人群渐渐散去。
林小麦回过神,眼神就如刀子般剜向始作俑者——黄满瑞。
“都给我进屋!”
她一声怒喝,吓得黄满瑞身子一颤。
他从未见过母亲这般骇人的神色。
少年缩着脖子,知道自己今日做了错事,连大气都不敢出,灰溜溜地跟在娘亲后面。
苏巧禾吓得脸色煞白。
她一手拢着腹部,一手死死攥着招娣的小手,指尖都在发抖。
经过婆母身边时,她连眼皮都不敢抬,屏住呼吸,生怕一个不慎触了霉头。
茅屋内,林小麦盘腿坐在地上,满脸怒色。
她虽一言不发,但身上散发的寒意却让所有人都有些害怕。
黄小草乖乖地缩在角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一时间,茅屋里静得可怕,只有此起彼伏的心跳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林小麦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满瑞,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黄满瑞低着头:“娘,我知道错了,但我不是......”
“知道?”林小麦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你差点害得全家被赶出去!”
她指向缩在角落的苏巧禾:“你大嫂怀着身子,招娣才三岁,你大哥平日做工处处帮衬你,你就是这么回报他们的?”
少年脸上火辣辣的,却莫名涌起一股逆反心理。
他梗着脖子辩解:“我又不是故意的!宁儿也不是存心的!要怪就怪曾氏那家子找茬......”
啪!
林小麦一掌拍在身下的草甸上,胸膛剧烈起伏。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黄满瑞。
到了这个地步,对方竟还想推卸责任!
少年的眼睛里,此刻满是自私与狡辩,哪有半分男人的担当?
“你......你眼里除了周家丫头,可还装得下这个家?”
她指着屋子里的众人,声音有些颤抖:“逃荒路上,一步走错就是万劫不复!你大哥为了护着你,方才差点跟人拼命,而你却没有半分悔意?”
黄满瑞别过脸去,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知晓今日做了错事,可娘亲的话听进心里,分明就是在偏心。
大哥做什么都是对的,而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若是娘真在乎他,早该拿出铜板给他娶亲,何必闹到今天这地步?
“娘就只会怪我!什么都管着我!”黄满瑞突然爆发,“大哥做什么都是对的,小妹年纪小什么都能做,只有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红着眼睛,声音里带着哭腔:“说到底就是娘偏心!”
“若真疼我,为何不拿铜板给我娶亲?阿婆知道我喜欢宁儿,便想替我去周家说亲......娘还不如阿公阿婆!”
此话一出,他瞬间后悔,可己经晚了。
林小麦脸色煞白,突然笑了几声。
“好啊!我当你只是糊涂,没想到还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冷哼一声:“既然你觉得你阿公阿婆更好,从今往后,你就跟着他们逃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