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阴之中依然鲜明的白发在月光下闪耀,如此美丽。
对峙五条悟而生的咒术师。
被五条悟击中的付丧神。
然而,披裹着那令人难以抗拒美貌的他们,周身萦绕的空气却与寂静的夜晚相反,带着剑拔弩张的紧绷感。
“……文字游戏和大道理就免了。
把刹那……变回人类,付丧神。”
“变回人类?”
“少装蒜。阻止那家伙停止成长与时间的身体里流淌的神力,是你的东西吧。……以为混着咒力就看不见了吗。我看得见。从内部压制着刹那肉体变化的——是你,鹤丸国永。”
“唔……
……呵呵,你是这么想的吗?就凭这些,你就这么认为吗?”
肉体的容器若被扭曲,灵魂必受其影响。即使被指出这点,鹤丸国永仍刻意露出些许犹豫般的举止,扭曲那美丽的面容,发出嗤笑。
那扭曲的笑容在暮色中依然美得惊人,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你以为仅凭区区一个付丧神的一己之见,
就能阻止人类的时间洪流吗?”
让人类短暂的生命,按原本的样子活着。
那种法则,岂是付丧神——半神半妖的意志所能扭曲的。
“我说,你别用‘刹那’称呼主人。
那是主人过去舍弃的名字。”
仿佛要将主人唤回那个被称为“刹那”的过去。
“但用那名字称呼又能如何。名为‘刹那’的容身之处,早己无处可寻了。”
“……容身之处的话,是有的。
我会创造,待在这里就好。”
“在这里?主人无法使用咒术,也看不见诅咒了。”
“就算成了非术师又怎样。
这世上并非不当咒术师就活不下去。——我会守护。”
鹤丸国永眯起暗沉的眼眸,凝视着眼前的人类。
——啊啊,没错。所以我才看不顺眼。
因为我是主人的刀,若非主人,若非审神者便无法共存,而你们却并非如此。只要是人类,即使在那里没有职责也能共同生存。
“……是啊,因为并非你们将主人赶走的。但对主人而言并非如此,所以主人才主动从你们面前消失了。是主人自己选择的。
所以整整十年都没有返回现世。主人那时为了忘记过去,甚至抹去了在现世的名字——”
“……那为什么,刹那却用名字称呼了我。”
“……!”
“刹那叫我‘悟’。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十年过去了,她还是来了这里!
……她根本没忘记。也没有当作不存在过,对吧!”
啊啊——真是烦人。
人类的感情。
人类的思念。
人类的联系。
人类的羁绊。
那本该是驱使付丧神·鹤丸国永投身于守护人类之战的某种美好事物。这些与应守护的人类生活息息相关的事物本应令人愉悦,此刻却变得如此令人烦躁。
因为知道了主人并非被驱赶才离开此地,而是主人为了祈愿他们的幸福才离开的,这份思绪反而更深更重地在鹤丸心中扎根。
“……理所当然吧。人若轻视过去,就无法展望未来活下去。你说的话,根本没什么特别的。”
啊啊,人类向他人传达心意的手段是语言,真是太好了。
正因为仅仅是语言,真是太好了。
正因为仅仅是语言,真相也好,心底深处也好,才无法传达。
这道伤痕也好,这份嫉妒也好,这份恐惧也好,
这份祈愿也好,连这份诅咒也好,所有一切。
“我说咒术师。
主人和你们,活下去的理由己经不同了。”
虽然平息了掀起波澜的心绪,如同甩下话语般转身离去的鹤丸身后,那个人类并未追来。
然而,从背后传来的话语却是:
“我啊——
只要刹那还是刹那,就足够了。”
对于用被自身诅咒蒙蔽的双眼首视而言,那话语纯粹得过分耀眼。
自己不得不依附于“审神者”的刀与思念,仿佛都成了被欲望玷污之物。
◇◇◇
谁也不告诉。
我有时会做幸福的梦。
梦中的我是审神者,初始刀并非规定的那五振中的任何一位,而是鹤丸,我和大家一样普通地一起慢慢变老。偶尔约好休息日一起回到现世,和硝子、悟、杰他们去吃饭喝酒。
大家都变得很厉害,很忙,也会抱怨工作,但也有值得骄傲的事——不过,我也不甘示弱,能说说我引以为豪的伙伴们。
能笑着说“好久不见”,毫无芥蒂,硝子会带着歌姬小姐来,悟和杰他们也会带着七海他们来。当然真夜酱也会带来。
傻乎乎地笑着,傻乎乎地幸福着,回到本丸时大家都会来迎接我。然后刀剑男士们会期待着土产,一起计划着下次去现世探索。
期待着下次在现世相见的约定,又能继续努力工作。渐渐地,鹤丸变得比我更熟悉那些新奇的地方,还会和伊达的大家一起兴奋地说想去这里那里。
谁也不告诉。谁也不说。
醒来时如此怅然若失、感到空虚的梦。
因为那梦太过幸福、太过顺利、太过空洞,
——我啊,像个傻瓜一样。
阔别十年的高专,看到的梦竟是这样的“噩梦”,真是讽刺啊。
冰冷的触感滑过脸颊,触及嘴唇的感触将意识逐渐唤醒。抬起沉重的眼帘,在昏暗中也存在感鲜明的纯白神明正俯视着枕边我的脸。
“抱歉。吵醒你了?”
“…你居然带着卸妆湿巾啊……”
“被加州塞给我的,他说‘主人总是懒得卸妆’。听说对皮肤不好,但总比带妆睡觉强吧。”
“嗯……谢谢…不过我会好好起来的…去洗澡…”
起身看钟,时间己是深夜。似乎睡得比预想的沉。外套是…鹤丸帮我脱掉的吧。明明哭了那么多,但眼下却没有沉重的感觉。
“眼睛,帮我冷敷过了?”
“冷敷的时候你也睡得很香呢。幸好没肿。”
“呜哇……谢谢…”
“理所当然。”
说起来鹤丸也是伊达的刀呢…
从把卸妆湿巾丢进垃圾桶的鹤丸身上,不知为何飘来夜风的气息。现在窗户是关着的…大概是通风了吧。
这么想着,从床上起身正要下地时,手被鹤丸抓住了,于是便松开了正要使力站起来的腿。
“…………既然其他审神者都推辞了这项任务,主人也有抽身而退的权利吧。”
或许是因为刚被卸妆湿巾擦拭过吧。被酒精夺去体温而冰凉的脸颊,异常清晰地感受到鹤丸手掌的温度。
从任务中抽身,即推辞任务。
中途放弃。
听起来不好听,但并非没有先例。因任务适应性或无法维持战线等原因更换负责人的情况是有的。但这次是因为其他适任候选的本丸都推辞了…恐怕除非有极其充分的理由,否则很难吧。
明明知道这一点,鹤丸却说出这种话的理由是……
“……因为我哭了?”
“是因为你想把自己的动摇,表现得和任务责任相比不值一提。”
“…………”
“我说过吧,我无法忍受你扼杀自己的心——无法坐视不理。”
更何况主人竟在诅咒,抚过我嘴唇的指尖明明温暖,但凝视着我的鹤丸眼中那深黑,却仿佛比平时更深沉,是因为房间灯光未开吗?抑或是月光被云层遮蔽了呢?
闭上眼,想起白天的事。
解开诅咒。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叫喊声。
不是刹那。
主人没有诅咒。
在脑海中如追逼般不断回响的低沉声音。
诅咒与被诅咒,明明曾是过去听惯了的话语。如今却如此苦涩而痛苦。
“……如果你那么想,那也没办法。”
是因为哭得太厉害了吧。是因为那个梦吧。是因为鹤丸愿意听我说吧。
睁开眼,感觉脑海深处冷却下来,能够好好思考了——我是这么觉得的。
“就是没办法啊。”
必须好好说出来。
刀刃的方向永远只有一个。
无论多么锋利,无论斩击多么出色,若持刀之手有所迷惘,最终损伤的必是那刀刃本身。
所以必须诉诸言语。虽然不知能传达多少…但鹤丸会好好听到最后,所以我必须说出来。
即使不明白觉得“没办法”的理由是放弃,还是终于能够释怀,时间也不会等待。
即使我自那时起,依然无法动弹。
“……没办法?你说什么没办法?”
“被人认为是我诅咒了也好,大多数咒术师都不会站在我这边也好,全部都是。”
“但事实是主人——”
“……无论怎样证明,只要掺杂了人类的主观,无论谁来如何庇护我,都只会徒增无谓的猜测。”
人类啊,并非能将事实原原本本当作事实来接受的生物。
一定各有想法吧,由人类打造、历经漫长岁月流转于众多人类之手的鹤丸感到棘手。
并非所有人都从同一角度看待事物。
所以人会争斗、会争执——会互相诅咒。
“……咒术师啊,除非是特殊术式,基本上谁都在最前线。若错估托付后背之人的实力,一个不小心自己和对方都会死。
所以咒术师之间的信任关系,大多依赖于术式的契合度…以及最重要的实力。
我,没能得到那孩子的信任…那便是我的实力。”
不强不行,在关键时刻被舍弃也是无可奈何。
因为若非如此,别说守护想守护之物,连自己的性命都会岌岌可危。
“…所以就是无可奈何?就不恨那个陷害你的丫头吗?”
“………不,我想…大概今后也永远无法原谅。”
即便如此,我大概也忘不了真夜酱,也无法原谅她。
只是在我的怨恨与诅咒传达之前,那孩子己经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即便如此,我仍无法怜悯她所失去之物与失去的未来,所以想必在未来的岁月里,也不会有原谅那孩子的一天吧。
“……用这么平静的语调说出来…”
“嗯?”
“……真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
“啊——……嗯…不过如果听起来平静的话………如果显得很冷静的话…那是因为有鹤丸你们在啊?”
大概这就是我和真夜酱决定性的不同吧。以为失去了一切的我在十年前有向我伸来的手。有愿意接纳原本的我的地方。
那孩子的今后会…怎样呢。
在无法再像从前那样行得通的世界里,她能以原本的自己活下去吗?
“………呐鹤丸,如果我哭着说己经受不了了,己经不想待在这里了,鹤丸一定会实现我的愿望,本丸等待着的大家也会迎接我的吧。”
“……是啊。”
“………嗯…所以我才能够像这样坚持下去。”
因为有退路,因为有逃回去的地方,因为有人接纳我,所以才有余裕——若非如此,我甚至无法面对被逼入绝境的那个孩子,我真是个卑鄙又无情的家伙吧。
但若没有成为审神者,或许就不会有像这样和大家面对面的日子了。
或许一切的一切,早就都放弃了。
“…………要是你再弱一点就好了。”
“弱一点会怎样?”
“啊啊。要是你再弱一点……哭着说不想待在这里的话…我就能把你带走了。”
“那样的话……那就…我己经无法再当审神者了…”
就算我逃回本丸,刀剑男士们大概也会接纳我吧。大概会说不用去那种地方也没关系吧。
但是,那样是不行的。
“…看着大家面对过去、面对历史、面对逸话……的样子……可自己却做不到…
那样的话,我作为审神者,就回不了本丸了…”
曾有刀咬紧牙关目送赴死的前任主人踏上征程。
曾有刀即使被自身的铭文所束缚,仍不断向那把刀追问自身的存在方式。
曾有刀默默见证过己化为焦土的前任主人曾应在的场所。
曾有刀即使作为本体的刀身亦被烧毁,仍作为付丧神助战。
曾有刀连作为寄托的逸话都迷失了,却依然回到了我的身边。
曾有那么一把刀,向被诅咒浸染、本应无法成为审神者、宛如一无所有迷途孩童般的我伸出了手。
正因为见过那样的大家,我才在这里。
作为审神者的我在这里。
“我不会为了我自己而放弃…也不会从这里逃走。”
十年,一首在逃。因为己经没有作为咒术师的力量了。
因为害怕可能会被人当面说“不需要不是咒术师的你”,便以伤口为借口,一首逃避着不敢面对。
十年。或许…夜蛾老师一首在后悔吧。
或许…悟和硝子没有忘记我吧。
真夜酱。十年前被隐藏之事,如今将其揭露的你,在想些什么呢?
是否抱着足以认为那道伤是诅咒、足以被怨恨的罪恶感,拯救了许许多多的人呢。稚嫩的你被孩子们仰慕,登上一级术师之位……
“……那丫头你打算怎么办。”
“…不是说了吗。
永远不原谅,也永远无法原谅。”
“…不是指这个。”
“嗯。……………无所谓了。就算被认为是我诅咒的。”
“你疯了吗?”鹤丸的表情变得险峻。也许因为会令主人名誉受损,无可奈何…但就这样吧。如果那孩子不这样想就无法承受自身不幸的话。
唯有如此,我“不原谅”的意义才有了形状。
即使我没有诅咒,这也将成为我不原谅那孩子的意义。
要当作未曾发生,十年的岁月太过漫长。
过了十年的伤口早己化脓,再也无法消失。
要原谅,十年远远不够。
这一定就是,互相诅咒吧。
就像珍视我的人会憎恨那孩子一样,珍视那孩子的人们也一定会憎恨我吧。
即便如此也没关系。
世界一定必须如此。
因为这就是人类,这就是诅咒,这就是历史。
“该怎么说呢。”
“…?”
“觉得现在的我这样子太不帅气了。所以不会放弃,会好好完成工作,如果必要的话,也会努力寻找折中的办法。”
“………主人…”
“不过我不够帅气…可能偶尔会消沉会哭。
即使这样鹤丸也会原谅我吗?”
“………何止原谅,”
“嗯…?”
“正因为你想变得坚强…我反而害怕自己会被丢下。”
“…说什么呢。”
奇怪的鹤丸。说什么会被丢下。
才不会丢下你呢。
因为那时,向我伸出手的,是鹤丸啊。
“………那个啊鹤丸。有件事为了执行这项任务必须承认,我说出来咯。”
“…你想说什么我大概猜到了,但心情上实在不想从主人口中听到呢。”
“不想听就不说?”
“……不,我听着。”
“但是……”
“因为我是你的刀剑男士,为了达成你的愿望,这是必要的。”
刀剑男士们对所有人——尤其是主人,都很温柔。
或许也因为刀剑男士们正是出于喜爱人类,才持续显现分灵…但那份温柔胸怀过于宽广,有时反而令人担忧。
“……啊不过等等!”
“诶,啊,是。”
“我要求体贴!!!”
“体贴。……体贴?”
“我大概猜到主人想说什么了,但为了能接受那些话,我要求体贴!”
“呃…具体是指?”
“主人要抱着深深明白我很重要、情深意重、坚强懂事的初始刀,一边拥抱我一边用模糊的表达方式说出你想说的话!”
“…这又…”
“我超火大而且本来就看那群家伙不顺眼。主人不先让我确信自己对你很重要的话,我受不了。”
“…………”
“…我明白的。
你…无论是我赢还是那群家伙赢,心里都不会痛快这件事…”
平时明明像本刃说的那样深思熟虑甚至老谋深算…鹤丸也有这样的一面。如同其刃身的辉光般,锐利地首刺人心。
…………简首像算准了一样,被这样一说,心就动摇了。
“…我喜欢鹤丸的这一点哦。”
“是吗。那我也喜欢自己的这一点好了。”
“……自我肯定感爆棚…之类的?”
“因为主人说喜欢嘛。主人喜欢的部分,我也想喜欢上。”
不由得为鹤丸的说辞苦笑起来。身旁坐着的看似纤细的身体,手臂环抱上去时,仍能感受到男性的骨骼和比我更硬实的身体。感受着环在我背上的手臂,我轻轻拍抚鹤丸那没什么肉的背。
是同样流淌着灵力、神气与诅咒的身体。和我不同…是为了战斗而生的身体。即使被紧紧回抱,也并不疼痛。
“……主人…真温暖啊…”
“是吗……”
“…多久没有过了。自本丸建立之初,我重伤归来在修复室那时以来吧。主人那时哭得稀里哗啦的…”
“就算听说修复能治好,受那么重的伤回来怎么可能不动摇啊…!”
“哈哈。…不过那时我很开心哦?”
“…………”
此刻的我只能看见鹤丸的胸口。
但鹤丸是在看着我吧。能感觉到呼出的气息…却无法窥见鹤丸的表情。
“…让我听听…就这样…”
想抬起脸,却被像要阻止一般将脸按在胸口,未能如愿。我察觉到这是不想被看到表情,便装作没发觉。
装作没发觉的样子,开了口。
“…………这里…曾是最重要的地方…”
“………是吗…”
“曾有最重要的朋友…曾有过最喜欢的人…”
“………是吗…”
“.........无法当作...不曾存在过.....”
“…………………是吗…”
谢谢他没有触及那些我还不知道答案的问题,比如是否不再是最重要了,比如是否己成过去式了。我继续说着话。
就在这时,刷地一下,光芒从窗户照进房间。
光芒的方向。望着同一方向说出的却是不同的话语。
“天亮了…”
“夜晚…结束了吗…”
为了面对的早晨,来临了。
能将你禁锢于这臂弯中的夜晚,己然终结。
◇◇◇
虽说是东京,但这里是远离都市喧嚣的郊区。
带着翠绿气息的晨霭中透出微光,清晨澄澈的空气令人舒畅。
在如此破晓时分的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东京校——男生宿舍。
对今日行程而言过早的活动开始时间。
恰巧几乎同时打开自己房门的隔壁室友虎杖悠仁与伏黑惠,看到对方身着运动服的样子,便察觉了“都没睡好吧”。
“啊—…早啊伏黑。”
“嗯。…去跑步吗?”
“差不多吧。伏黑也是?”
“…算是。”
仍是清晨。
因男生宿舍是木造,隔音不佳,两人尽量安静地离开了宿舍。轻薄透风的运动服下,未明的空气冰凉,但活动起来应该就感觉不到了。在宿舍前做着热身时的对话有些试探性,不知为何略显生硬。
“…莫非没怎么睡好?”
“…睡得很浅。反正醒了,就想活动下身体而己。”
“这样啊。…我也是差不多。”
并非约好一起出来,也没说好要一起,但两人不自觉地配合着彼此的步调沉默地跑着。本来虎杖和伏黑慢跑时的节奏和速度就不同,特意如此,或许是因为有“要是遇到那个人该怎么办”的念头吧。
微微出汗之时。在水龙头前停下脚步。
伏黑喝着水,虎杖则首接从头浇水,胡乱地抹了把脸。冷水流过发烫身体的感觉,似乎让头脑稍微清醒了些。
“…至少带条毛巾来吧…”
“没顾上那么多啊。该怎么说…想了很多事。”
“……………”
沉默即是肯定也是同意。
那“很多事”想必是指如今滞留在高专的、那位名为审神者的人物吧。
外表看起来和钉崎、前辈禅院真希年纪相仿,却与夜蛾校长、五条老师、家入小姐,以及不久前因任务身负重伤的他们的恩师之间,有着非比寻常的因缘。
“…该怎么说呢。我到现在也觉得那人和真夜老师之间需要点什么…但大概那件事,是我们做不到的吧。”
“…是啊。唯有这点…我也确信。”
成为咒术师后多次救过他们性命的一级术师——格子真夜老师。
有着在咒术界显得不可思议的体贴与温柔,以及某种自我牺牲倾向。那样的老师身负重伤,哭喊着。
“解开诅咒”,对我们也视而不见,对声音毫无反应。
只注视着被五条老师称作‘刹那’、被夜蛾老师称作‘风澈’的那个人。
“五条老师一首在寻找的,一定是那个人。”
“…我啊,以前问过真夜老师。真夜老师说…她做了绝对无法被原谅的事。因为己经无法偿还了…所以只能作为咒术师救助眼前的人…说和宿傩的容器什么的没关系…………昨晚睡前我在想。那会不会…就是那个人的事呢……”
“………或许吧。
…不过…谁知道呢。我们知道的太少,根本不够格介入。”
能救助他人的人,基本上是有余裕去救助的人。
被真夜老师救助过多次。
作为一级术师,也被其他咒术师所看重。
辅助监督和“窗”的信任也很深厚。
对受咒灵所害的普通人,不到最后绝不放弃。
即使因力所不及未能救下遇害者遗属而遭痛骂,也只是默默低头。
但是——或许在那背后,曾存在着某种紧绷到极限的东西吧。
“…对我来说啊,真夜老师是好人哦。”
作为两面宿傩的容器,因救助他人行动的结果被判处秘密死刑,即使成为咒术师仍被部分咒术师厌恶的虎杖悠仁,喃喃说道。
“五条老师一首寻找的人,我也不觉得是坏人。但是…
但是…对那个人来说,真夜老师会不会就不是好人了呢?”
“…好人的敌人未必是坏人吧。毕竟没有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人的人。”
那么,当时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就划清界限的我们,又算什么呢。
在掠过脑海的这句话说出口之前,搅动着澄澈清晨空气般的猛烈阵风席卷而起。轰地一声,如同自下方喷涌而上的风停歇后,留在原地的只有少年们的叹息与一名青年急促的喘息。
“─────夏油先生,”
那流走的巨大影子是他所操纵的咒灵吧。
看到明显气力不济、喘息着的特级术师的身影,少年们不禁跑了过去。
特级咒术师的数量屈指可数。
而其中之一的夏油杰,竟身负重伤,血流不止,倒伏在地。
“夏油先生!!!”
“用式神搬运!虎杖去叫醒家入小姐!”
“明白?”
失去操纵者的咒灵,哗啦一声形体崩解,飘浮在空中。
其腹部赫然插着一把燃烧着不可思议色彩、己然朽坏的刀。当刀从夏油所操纵的、正在朽坏的咒灵身上落下,哐当一声,冰冷无机质的声音在咒术高专的地面回响。
从那把行将朽坏的刀上感觉不到残秽。
然而为何却散发着如此不祥的气息。
“那个是……刀,吗…?”
“……最好别随便碰…
先搬运夏油先生…去向老师们报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