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门了。”老黑喃喃自语,眉头拧成个疙瘩。冷风灌入衣领,却浑然不觉。
他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有些老物件确实能给人不同寻常的感觉,但像这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铜钱,竟能让他产生如此强烈的首觉反应,这就太不寻常了。
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个年轻人。
再次回味陈玄交易时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像个外行。挑选东西时那种专注神态,讨价还价时的进退有度,还有最后交换物品时的云淡风轻……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老黑将铜钱握在手心,感受着那股异样温度。
正思索间,一个瘦小身影从庙内走了出来。来人五十多岁,尖嘴猴腮,一双小眼珠子滴溜乱转,身上那件破棉袄比陈玄的还要寒酸三分。
“黑哥,还没走呢?”来人凑到近前,嘿嘿一笑,“刚才看您跟个年轻小子聊得挺投机,又收了什么好货?”
老黑瞥了他一眼:“瘦猴,你消息倒是够灵通。”
瘦猴是鸽市里有名的“土夫子”,专门贩卖一些来路不明的古玩杂件。虽然大多是赝品或者普通民俗用品,但偶尔也能淘到点真东西。而且,这人眼力不错,对古物颇有研究。
“嘿嘿,这不是闲着没事嘛。”瘦猴搓着手,目光往老黑手上瞟,“让兄弟开开眼?”
老黝犹豫片刻,还是将那几枚铜钱拿了出来。
瘦猴接过铜钱,借着微弱月光仔细端详。他用指甲轻抠了抠表面锈迹,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放在耳边轻轻摇晃,听那细微声响。
“这就是几枚普通铜钱啊。”瘦猴摇摇头,将钱币还给老黑,“清代制钱,品相一般,锈蚀严重,连收藏价值都谈不上。黑哥,您这是怎么了?平时眼力那么毒,今天怎么看上这种破烂了?”
老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将铜钱握在手心。那种温热感觉依在,似是钱币内部有啥东西轻微跳动。
“瘦猴,你再仔细看看。”老黑将钱币重新递过去,“摸摸看,有没有什么特别感觉?”
瘦猴愣了愣,重新接过铜钱。这次他更加仔细,甚至闭上眼睛,用指尖在钱币表面慢慢摸索。
良久,瘦猴睁开眼睛,神色困惑:“黑哥,还真是普通铜钱。要说感觉……”他挠挠头,“好像是比一般钱币暖和点?可能是在你手里捂的时间长了吧。”
老黑眉头一皱:“你也感觉到了?”
“就是比平时的金属暖和一些,没别的了。”瘦猴将钱币还给老黑,“黑哥,你今天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了?”
老黑不语,只是一味把玩着铜钱。连瘦猴这样的行家都说是普通货,可为什么自己的首觉如此强烈?
而且,那个年轻人也提到了“暖乎乎”的感觉……
“瘦猴,你在这一带混了这么多年,有没有听说过什么邪门的事?”老黑忽然开口。
“邪门的事?”瘦猴一愣,“什么样的邪门?”
“就是……”老黑斟酌着用词,“比如有些东西,普通人看着没什么特别,但某些人摸了就有异样感觉?”
瘦猴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黑哥,你该不会是碰上‘开了眼’的东西了吧?”
“开了眼?”
“就是沾了人气儿的老物件。”瘦猴一脸神神秘秘,“我听老一辈人讲过,有些东西用久了,特别是那些见过大喜大悲的,会留下点说不清的印记。一般人感觉不出来,但有那种特殊体质的人,一摸就能察觉。”
老黑心中一动:“特殊体质?”
“对啊,就像有人能看出古玩真假一样,有些人天生就对这种气息敏感。”瘦猴越说越起劲,“不过这都是老黄历了,现在谁还信这些封建迷信?”
话虽这么说,他眼神却略带兴奋。
老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疑惑不但没有解开,反而更加浓重。
若瘦猴所言为真,那陈玄很可能就是那种具有“特殊体质”的人!这足以解释他今夜表现出的那种异样感觉。
这小子,真是不简单。他心中顿时了然。
“瘦猴,帮我打听个人。”老黑忽然开口。
“就那小子?”
“对,二十岁左右,个子不高,长得还算周正,说话有点慢条斯理。”老黑拧眉回忆着陈玄的特征,“今天晚上在废品摊买了些破烂,还帮一个女人说情买煤票。”
瘦猴目光微敛:“黑哥,你这是看上那小子的本事了?”
“别废话,就问你能不能打听到。”
“能是能,不过……”瘦猴搓搓手指,做了个要钱手势。
老黑没好气地从怀里掏出几张票证扔给他:“打听清楚了,还有重赏。”
“得嘞!”瘦猴美滋滋地收起票证,“黑哥放心,最多两天,我就把这人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老黑点点头,正欲转身离去,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打听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人察觉。”
“放心,我办事,您还不知道?”瘦猴拍拍胸脯。
老黑这才离开废弃药王庙,消失在夜色中。
瘦猴望着老黑远去的背影,眼神飘忽不定。他在鸽市混了这么多年,最擅长就是察言观色。老黑今天的表现明显不正常,那几枚普通铜钱绝对有什么秘密。
“看来又有生意上门了。”瘦猴咧嘴一笑,也背着手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陈玄正和秦淮茹在朦胧月光下,朝着南锣鼓巷缓步行进。
两人都没说话,各自心思重重。
秦淮茹想着那十斤煤票,心中既感激又复杂。这个陈玄,看起来年纪不大,可处事老练得很,而且那股子从容不迫的劲头,像极了见过大世面的人。
陈玄则在盘算着今晚收获。
最有价值的几枚铜钱己被老黑拿走,所幸怀里还剩两枚样本,足够他回去仔细研究。更何况,通过这次交易,他验证了几个重要猜测:
其一,玉佩确实能感应到物品上的“念力”残留;
其二,精神力强大的凡人,虽然不明原理,但能模糊感知到超凡痕迹;
其三,在这个末法之地,“念力”或许是他恢复修为的唯一途径。
“陈玄。”秦淮茹终于开口,声音轻若鸿毛,“今晚的事,我记住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都是邻居,应该的。”陈玄淡淡道,“不过以后去那种地方,还是小心些。”
秦淮茹点头,没再言语。
两人很快走到95号院门口,秦淮茹小声道了句“谢谢”,便轻手轻脚回了自己房间。
陈玄也悄然推开房门,确认院内一片寂静,这才松了口气。
关上房门,点亮煤油灯,陈玄从怀里掏出剩余的那两枚铜钱,放在桌案上仔细端详。
胸前玉佩微微发热,传来若有若无的感应。
虽然这两枚铜钱的“念力”较弱,但陈玄依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复杂情绪——贪婪、绝望、不甘、悔恨……
“果然如我所料。”陈玄目光灼灼,“这些铜钱曾经的主人,必定经历过尤为强烈的情感波动,才会在物品上留下如此深刻印记。”
他小心翼翼地用神识触碰其中一枚,玉佩骤然发热,脑海中再度闪过那个模糊画面——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将最后几枚铜钱推向赌桌中央,周围传来嘈杂叫嚷声和讥笑声,那人眼中满是疯狂……
画面稍纵即逝,但那股绝望与疯狂的情绪,却如潮水般涌入陈玄心头。
“原来如此。”陈玄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翻腾的情绪,“这些铜钱的前主人,多半是输得精光的赌徒。在人生最绝望时刻,他们将所有执念都倾注在了这些钱上。”
这个发现让陈玄既兴奋又忧虑。兴奋于终于找到在这末法之地恢复修为的可能途径;忧虑于这种“念力”往往伴随着负面情绪,长期接触恐会影响心境。
“看来得想个办法,既能汲取其中的精神力量,又能避免被负面情绪污染。”陈玄暗自思忖,“或许可以借鉴炼化心魔的法门……”
正想着,院外忽然传来轻微脚步声。
陈玄立刻收起铜钱,熄灭油灯,神识悄然外放。
脚步声在他门前停了片刻,随即离去。
“是谁?这么晚了还在院里走动?”陈玄心中疑惑,不过既然对方没有恶意,他也没有深究。
重新点亮油灯,陈玄将两枚铜钱小心包好,放进床下木箱里。
今晚收获己经够多,剩下的研究可以慢慢来。那十斤煤票足够他熬过这段时日,暂时不用为生存发愁。
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陈玄望着屋顶木梁,心中感慨万千。
从修真界的元婴老祖,到如今为几枚破铜钱兴奋不己,这人生的起落,当真如过山车般惊险。
不过既然老天让他在这个时代重活一回,那就好好走这一遭红尘路!
或许,这也是另一种修行,为弥补他的“道心之瑕”,查漏补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