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风呼啸着掠过山谷,我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周明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他的蓝色帆布手套还紧紧攥在我手中,带着一丝残留的体温。小雨拽着我的衣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周叔叔还会回来吗?”我蹲下身,将女儿搂进怀里,喉咙像被山核桃卡住般发紧:“会的,等春天来了,他就回来了。”
陈强和周辉被捕后,村子里难得恢复了平静。那些曾经对我指指点点的村民,如今见了面都低着头匆匆躲开,只有王婶常来帮我照顾小雨。她总说:“秀啊,日子还长,别总闷在家里。”可每当夜深人静,我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总忍不住想起周明修墙、生火、教小雨折纸船的模样。
腊月里的一天,我正在灶台前熬粥,突然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车铃声。推开门,竟是周明!他的工装落满尘土,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却笑得眉眼弯弯:“秀姐,我……我没去镇上。”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还是温热的枣泥酥,“我在村口承包了片果园,以后……能常来看你们了。”
我的眼眶瞬间,还没来得及说话,小雨己经尖叫着扑进他怀里:“周叔叔!你说话不算话,说好要去好久的!”周明稳稳接住孩子,笑声震落了槐树上的积雪:“是叔叔错了,以后再也不骗小雨了。”
开春后,周明带着几个村民开垦果园。我也跟着他学嫁接果树,粗糙的树皮磨破了掌心,他就变魔术般掏出创可贴,小心翼翼地帮我贴上。夕阳西下时,我们并肩坐在土坡上,看漫山遍野的桃花次第绽放。他突然指着远处的山头说:“等果园收成了,我带你和小雨去看海。”
这话像颗石子,在我沉寂己久的心湖激起千层浪。陈强的承诺早己化作泡影,而周明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对未来多了一分期待。但流言并没有彻底消散,张婶见了我还是会撇嘴:“寡妇门前是非多,也不嫌丢人。”我不再像从前那样慌乱,只是握紧周明的手,继续往前走。
日子一天天过去,果园渐渐有了模样。周明手把手教小雨给果树浇水,父女俩的笑声回荡在山谷里。这天,我正在修剪枝丫,镇上来了几个干部,说是要推广山村旅游项目。他们一眼看中了我们的果园,提出可以帮忙修路、建民宿。
周明兴奋得一夜没睡,在煤油灯下画了无数张规划图。他说要种西季果树,要建观景台,还要在山坡上搭秋千给小雨玩。看着他眼里闪烁的光芒,我突然意识到,原来幸福不是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而是脚踏实地的努力。
然而,就在一切都步入正轨时,陈强的判决书下来了。十五年有期徒刑,这个消息像块巨石,再次砸进我们平静的生活。张婶又开始嚼舌根:“说不定哪天陈强出来,有你们好看的!”周明却只是默默把我护在身后,继续带着村民们干活。
盛夏的一个傍晚,果园迎来了第一批游客。几个城里的孩子在果树间追逐嬉戏,小雨骄傲地给他们当导游,介绍每棵果树的名字。周明擦着汗走过来,手里捧着刚摘的桃子:“尝尝,甜着呢。”桃子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他伸手要擦,却在半空停住,耳根泛红:“我……我去给客人拿篮子。”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我忍不住笑出声。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这一刻,所有的苦难都变得遥远,我终于明白,真正的爱情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细水长流的陪伴。
秋分那天,周明在果园最高处挂起了红灯笼。他局促地挠着头,从口袋里掏出个红绸包:“秀姐,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我想……”他打开红绸,里面是枚简单的银戒指,“我想照顾你和小雨一辈子。”
我看着他紧张得发抖的手,泪水夺眶而出。远处,王婶带着村民们举着烟花欢呼,小雨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她画的全家福——画里有我、周明和她,三个人都笑得很灿烂。
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照亮了周明期待的眼神。我伸出手,任他将戒指缓缓戴上:“好,我们一起把日子过甜。”山风拂过果园,带着成熟果实的香气,仿佛在诉说着:那些被命运践踏的伤痕,终将在爱与希望中,绽放出新的光芒。
第二年春天,村口的路修通了。载满游客的大巴车络绎不绝,果园里的民宿常常爆满。周明兑现了诺言,带着我和小雨去了海边。当咸咸的海风扑面而来,看着女儿在沙滩上追逐浪花,周明牵着我的手说:“以后每年都来。”
站在广阔的大海前,回望来时的路,那些苦难与挣扎都成了珍贵的勋章。我曾以为自己会永远困在山村里,被流言和背叛压得喘不过气,却没想到,命运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会为我打开一扇通往星辰大海的窗。而周明,就是那束照亮我生命的光,让我在绝境中,等到了属于自己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