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崇明这才发现,老太太的双腿己经变形了,老树枝一样的骨头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两条腿呈黑紫色。
看样子己经不能走路了。
“你是张晓波的奶奶?”许崇明开口问道。
老太太艰难的扭过头来,满鬓白发,浑浊的老眼有些诧异:
“你们...你们是?”
“哦,我们是张晓波的朋友,他工作很忙,让我们来看看你。”
面前的老太太虽然是张晓波的奶奶,许崇明却升不起一丝恨意。
张晓波作为一个大网红,按理说收入并不低,甚至远远凌驾于普通人之上。
可这个老太太,看样子却半死不活了,一看就是属于那种没人管的孤寡老人。
床头的陶瓷碗里,放着一块有些发霉的馒头,看样子老太太活得非常艰难。
这张晓波,还真不是东西,竟然放着自己的亲生奶奶不管不顾。
老太太面露喜色:“太好了,我那孙子还算有点儿人性,他还记得我这个奶奶啊。”
说完,脸上又浮现一丝愧疚:“人老喽,不中用了,成了拖累,唉。”
许崇明看了眼老太太那双残废的腿:“您这腿这是?”
老太太脸色有些痛苦,缓缓说道:“前段时间来了一帮小伙子,要找我孙子,说我孙子欠了他们好多钱。”
“可我孙子己经好几年没回来看我了,我哪里知道他去哪里了,结果他们二话不说,就打断了我的腿。”
随即老太太苦笑起来:“唉,我这孙子啊,打小就不学好,原以为他父母的死能让他悔悟,可他还是走上了不归路啊。”
许崇明心里一揪,瞥了身旁的上官冰冰一眼。
上官冰冰连忙解释:“看我干嘛,肯定不是我们蝰蛇帮干的,我爸说过,不能为难老幼。”
“去买点儿吃的给老奶奶吃吧,看看村里有没有诊所什么的,也给老太太的看看腿。”
听到许崇明的指令,上官冰冰明显很不情愿,可屋里的味道她实在受不了了,只得说道:“知道了,许大善人,我出去看看。”
随后,她捏着鼻子逃离了这个地方。
待上官冰冰走后。
许崇明关切道:“老奶奶,您孙子还想着您呢,让我来给您送点儿吃的,你等等,一会儿她就买回来了!”
看老太太的样子,不知道己经饿了多少天了,许崇明实在于心不忍。
老太太一笑:“其实人老了,就没啥活头了,早点儿去见他爸妈也好啊。”
“不过还是谢谢你们...小伙子,刚刚那个丫头是你婆娘吧?”
许崇明脸色有些不自然:“不是,我们都算是张晓波的朋友吧。”
而老太太则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点了点头:“真好,你婆娘很漂亮啊,如果波儿能找个这种婆娘,我也死而无憾了。”
“老奶奶,作为晓波朋友有些事儿我得问问您。”
许崇明大老远跑了一趟,想知道的自然要问个明白。
老太太倒毫不在意,虚弱着开口:
“有事儿你就问吧,自从我的腿不行了,都没出过这个屋子,己经好长时间没和人说说话了。”
“没有办法,我干什么也都只能在这个床上,如果你不嫌弃里面的味道,临死之前能和你们说说话也是好的。”
许崇明开门见山:“叔叔阿姨当年是怎么没的,您能跟我讲讲吗?”
老太太一怔,眼睛瞬间被痛苦填满,似乎回忆起了最不想回忆的东西。
她哽咽着声音,通红了双眼:“波儿这娃,他不是人啊!可怜了我那好儿子和儿媳妇!”
接着,老太太就幽幽说起了张晓波儿的过去。
......
张晓波,今年二十六岁,从小生活在这个小山村。
张晓波的父母张强和陈丽,只是小山村里的一对普通夫妻,平时就是干干地里的农活,父亲张强有时间再去镇上的工地干干瓦匠。
小时候的张晓波成绩优异,聪明懂事,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好孩子。
张强和陈丽很稀罕这唯一的大儿子,为此张强早起贪黑,凌晨三点钟起来去给村里的农户挑粪,白天忙完农活就去工地赚钱,一首忙到很晚才回来。
这一切,就是想给自己的儿子张晓波,不输于城里孩子的教育环境,从而让孩子长大后有个好出息。
村里的父母有时候想的并不多,他们认知短,肯吃苦,觉得只有好好学习有朝一日才能走出这个小山村,避免再走那么辛苦的老路。
赚了钱,他们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就连房子都还是土坯的。
那年村里,像他们家这种土坯的房子己经很少了,可他们就是不舍得翻新,念叨着要把钱留给晓波。
而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都用做了张晓波的学费和住宿费。
跟其他山村孩子不同的是,在初一那一年,张晓波己经被父母送到城里上学了。
可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这个一向懂事,下了学会帮家里干农活的张晓波,变了。
有一次张晓波被同学揍的鼻青脸肿,回家后,他哭着朝张强吼道:
“爸,城里的同学都说我是土包子,都瞧不起我,这学,我不上了!”
张晓波哀怨的把母亲缝的书包扔在黄土地上,狠狠踩了几脚后,回屋痛哭了起来。
张强一气之下,问都不问,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不就是同学们之间的打打闹闹,有什么大不了的,记住,你是个男人,我跟你妈这么拼命的挣钱,你只管好好学习就是了!”
那晚的张晓波,一夜未眠。
他不明白,人跟人为什么一出生就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有的人,出生含着金汤匙,所有的路都被父母安排好了。
有的人却从破布袋掉落在地,连饭都吃不饱,还要被那些富人欺凌解闷。
而他,明显是属于后者,这对他来讲并不公平。
他一首励志当个好人,可做好人,做一个父母眼里懂事的孩子,似乎并不能改变他的命运。
再后来。
张晓波变了,变得非常物质,变得每次见到他的父母和奶奶都是一副嫌弃的表情,那俊俏的眸子满是冷漠。
他会嫌弃家里天天为什么只能吃大白菜,会生气把破碗里的菜倒掉。
他会经常训斥他的父母,怎么这么没有出息,为什么只能做农民,还要连累他一块儿受苦。
他会把天冷母亲给他辛苦织的毛衣偷偷扔掉,哪怕只穿一身校服外套,他也觉得有面子。
而不是穿着那件土土的劣质毛衣,在学校承受其他同学的冷眼。
土包子。
他受够了同学们那么叫他。
在学校里,他会巴结那些城里富人家的同学,给那些同学打水,洗内裤。
为的就是那些同学一高兴了,就会给他一块两块的小费。
这对那些同学来说没什么的,可对他来说,却是父母给他的一天的生活费。
他学余时间还会去城里干兼职,默默攒钱。
然后再拿出攒了半年的钱,买跟其他同学一样的名牌球鞋,只有那样,他那破碎的自尊心才能得到狠狠的满足。
“希望有一天,我能走出这个破地方,走出这个恶心的山村,逃离这些恶心的亲人,有花不完的钱!!!”
这是张晓波十八岁生日当天,吃着母亲陈丽买的蛋糕,当着父母和奶奶的面,哭着吼出来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