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三的后背在墙根蹭出一片冷汗，首到巡丁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外，他才敢把憋着的那口气吐出来。
月光漏过老槐树枝桠，在他脸上割出细碎的银斑，手心里还留着宋砚方才攥他手腕的力道——那力道像块淬了冰的铁，压得他后槽牙发酸。
"走。"宋砚的声音比夜色还轻。
他先翻下墙，落地时靴底几乎没带起尘土，陈十三跟着跳下来，裤脚勾住了墙根的野蔷薇，刺得大腿生疼。
两人贴着巷子的阴影往衙门方向挪，陈十三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张府朱漆大门，门楣上的铜环在风里晃，叮咚声像根细针戳进耳朵。
"宋推官，那陆老爷说的...苗疆蛊毒..."陈十三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您...您父亲当年..."
"噤声。"宋砚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像块冰砸进陈十三的喉咙。
他加快脚步，靴跟叩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比平时重了两分，陈十三慌忙跟上，这才发现宋推官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月光下，指节泛着青白的光。
回到衙门时，后衙的烛火还亮着。
苏若蘅正伏在案前整理卷宗，墨香混着她发间的茉莉香飘过来，宋砚的脚步顿了顿。
首到她抬头看见两人，惊得笔杆差点掉在宣纸上："你们这是..."
陈十三抢先把张府夜探的事说了，说到"苗疆蛊毒"时，特意压低了声音。
苏若蘅的指尖在卷宗上轻轻一颤，眼尾的泪痣跟着晃了晃。
她合起面前那本《元启十五年通匪案卷宗》，封皮上"宋伯安"三个字被烛火映得发亮。
"码头货船..."她重复着宋砚转述的最后一句，"卯时三刻启航，这时间卡得太准了。"手指无意识地着案头的青铜镇纸，"张十五和陆文博勾结劫狱，现在又急着运货...宋推官，你父亲的案卷里，当年通匪案的证物清单上，是不是有'南洋香料'的记录？"
宋砚瞳孔微缩。
他记得父亲案卷里夹着半张褪色的货单，上面"南洋龙涎香二十箱"的字迹被墨迹晕开，像团化不开的血。
系统界面突然在眼前闪过，照胆进度条从85%跳到了87%，心跳声在耳边轰鸣——这是系统提示关键线索的征兆。
"明日我去张府。"他说，声音像淬了火的刀，"以查劫狱案为由，光明正大搜他的书房。"
苏若蘅按住他欲取茶盏的手，指尖凉得惊人："张十五背后是陆文博，陆文博的钱庄连着州判大人的私库...你这是往虎口里钻。"
"总得有人掀了这虎穴。"宋砚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蹭过她腕间的银镯，"我有系统。"
苏若蘅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只有两人知晓的秘密。
她抽回手，从袖中摸出个青布包，打开是半块雕着缠枝莲的玉牌："这是我父亲当年查案时用的，能通大理寺暗桩。
若有变故...你知道该找谁。"
月光爬上窗棂时，宋砚在案头铺开新纸，笔尖悬在半空许久，最终写下"张府书房桂花香"七个字——和陆府后巷血衣上的味道分毫不差。
第二日卯初，宋砚带着陈十三和西名捕快踏进张府大门时，张十五正站在影壁后嗑瓜子。
他穿了件月白杭绸衫，见宋砚进来，瓜子壳"咔"地碎在齿间："宋推官这是..."
"查案。"宋砚亮出腰牌，目光扫过影壁后那丛金桂——正是昨夜他蹲守的位置，"劫狱案有了新线索，需查张老爷近三月的往来账目。"
张十五的喉结动了动，笑容还挂在脸上，手却下意识攥紧了袖口："宋大人说笑了，张某行得正坐得端..."
"陈捕头。"宋砚打断他，"带人搜前院库房，重点查南洋香料。"又转向张十五，"张老爷不妨随我去书房坐坐？
昨日巡丁说您书房有野猫，我怕惊了账目。"
书房门推开的瞬间，桂香裹着墨味扑面而来。
宋砚的目光扫过书案上的《盐铁论》，书脊有新鲜的折痕——昨夜那两人定是翻查过什么。
他走到窗前，窗棂上有道半指长的划痕，像是刀尖蹭过的。
"宋大人看什么呢？"张十五赔着笑凑过来，额角沁出细汗。
宋砚突然转身，目光如刀："张老爷昨夜没睡好吧？"他指尖点在书案的暗格里，"这格儿的铜扣有新蹭的红漆，您昨夜摸黑开的时候，碰翻了妆匣？"
张十五的脸"唰"地白了。
宋砚盯着他抽搐的眼角，系统提示音在脑中响起：「心理侧写·微察启动——瞳孔收缩0.3秒，喉结滚动2次，左手小拇指无意识蜷曲（典型说谎应激反应）。」
"张某...张某只是起夜..."
"起夜会碰倒妆匣？"宋砚从袖中抽出个蓝布包，"这是今早从您后巷阴沟里捞的，"他抖开布包，露出半本染了泥的账本，"流水账记得清楚，每月十五，您往陆记钱庄汇三十两——买的是'平安'？"
张十五的膝盖突然一弯，"扑通"跪在青砖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宋大人饶命！
是陆老爷逼的！
他说...他说当年宋推官的死，是他下的蛊！"
宋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攥着账本的手青筋暴起："陆文博？"
"不是陆老爷！"张十五摇头如捣蒜，"是李十九！
陆老爷只是跑腿的，真正的主子是李十九李员外！
他在码头有货船，明日卯时三刻...要运的是...是..."
"是当年通匪案的证物？"宋砚脱口而出。
系统进度条"唰"地涨到90%，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父亲的死因，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砰！"
门被撞开的巨响惊得烛火乱颤。
宋砚转身时，看见七八个蒙面人冲进来，刀刃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为首的人举刀指向张十五："杀了他！"
苏若蘅的手死死攥住宋砚的衣袖，他能感觉到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陈十三的刀己经出鞘，却被蒙面人一棍砸在手腕上，刀当啷落地。
"护着张十五！"宋砚吼了一声，顺手抓起案头的砚台——那方端砚是苏若蘅送的，雕着松鹤延年，此刻在他掌心沉得像块铁。
为首的蒙面人挥刀劈来，刀风卷着墨香掠过宋砚耳畔。
他侧身避开，砚台重重砸在那人手腕上，听见骨头碎裂的脆响。
血溅在《盐铁论》上，将"法者，天下之程式"几个字染成了刺目的红。
院外传来捕快的呼喝声，混着陈十三的大喊："宋推官，后墙有人翻墙！"
宋砚把苏若蘅推进书案后的暗格，转身时看见张十五正往窗外爬——他的裤脚沾着桂花瓣，和昨夜墙根的那摊血衣，味道一模一样。
"抓住他！"宋砚抄起地上的刀，刀刃在晨光里划出冷冽的弧。
系统界面突然全亮，照胆进度条停在92%，提示音清晰得像晨钟：「终极真相，只差八案。」
而此刻，蒙面人的第二波攻击己经到了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