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日本便衣如饿狼般扑向白西爷的府邸,动作迅猛,带着不容置疑的煞气。
高大的院门被粗暴踹开,发出沉闷的巨响。
然而,偌大的白府内,除了几个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下人,早己人去楼空。
领头的日本队长一把揪过一个吓得在地的老仆,厉声盘问:“白西爷呢?滚哪里去了!”
老仆颤抖着回答,声音带着哭腔:
“太君……太君饶命啊!西……西爷他……他昨天夜里就带着管家和家里人走了,说是……说是回乡下老家过年去了……”
“过年?这个时候?”日本队长眼中凶光一闪,显然不信这套说辞。
他一挥手,手下立刻散开,开始对整个府邸进行地毯式的搜查,翻箱倒柜,连一片瓦都没放过,誓要找出蛛丝马迹。
不多时,在白西爷的书房内,一名眼尖的日本便衣注意到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暗柜。
撬开暗柜,里面并无金银细软,只有一把静静躺着的板斧。
斧刃似乎刚刚擦拭过,但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能看到一丝难以察觉的暗红色血渍。
这柄板斧很快被带到了黄浦江边,犬养健与黑崎早己等候在那里。
一名日本法医接过板斧,仔细比对着佐佐木脖颈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斧刃的宽度、弧度,与伤口边缘的撕裂痕迹,在众人屏息的注视下,竟是惊人地吻合!
“八嘎!”黑崎看着那柄板斧,再看看佐佐木死不瞑目的惨状,额头青筋暴起,整个人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指挥刀,狠狠劈在身旁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刀锋深陷入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白西!这个该死的支那猪!”黑崎嘶吼着,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竟敢如此残杀帝国记者!”
“给我追!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挖出来!”他转身对带来的手下下达死命令,眼神凶狠得如同要吃人。
“通知下去,活捉白西,赏大洋一千!死的,五百!”
“同时,立刻通知闸北警察厅!让他们全力配合追捕!若是让他们跑了,我要他们所有人都给佐佐木君陪葬!”
命令下达,日本便衣们如得了嗜血指令的猎犬,迅速行动起来,整个闸北乃至周边地区,都因这突如其来的搜捕而变得风声鹤唳。
另一边,江苏境内一处偏僻的小树林。
连续两日的亡命奔逃,让白西爷一行人早己是人困马乏,狼狈不堪。
马车歪斜地停在林边,拉车的马匹也累得口吐白沫,不住地打着响鼻。
白西爷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往日的威风早己荡然无存,只剩下惊弓之鸟般的惶恐。
他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像是着了火一般干涩。
总算是逃出了上海地界,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却始终挥之不去,如同附骨之疽。
他的几个妻妾和年幼的子女更是面无人色,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连哭泣都带着压抑的恐惧。
老管家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外界的慌乱与他无关。他默默地从马车上取下水囊和一些干粮,分发给众人。
白西爷瞥了他一眼,见他如此镇定,心中反而安定了几分,只当这老家伙是见惯了风浪,并未多想。
他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谦卑的眼睛,此刻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与贪婪。
几个随行的护卫也各自找地方坐下,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眼神交汇间,却似乎传递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信息。
林间的空气带着初冬的寒意,还有些许腐叶的潮湿气味,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添几分萧瑟。
白西爷喝了几口水,稍微缓过劲来,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景物,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未想过,自己叱咤上海滩半生,到头来竟会落得如此仓皇逃窜的下场。一切,都是从那个叫陈枭的小子出现开始的!
“都歇歇吧,等天亮了,找个镇子落脚,再从长计议。”
白西爷声音沙哑地说道,试图安抚人心,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只要我们能到内地,日本人也奈何不了我们。”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异变陡生!
老管家原本低垂的眼帘猛地抬起,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他脑海中闪过大山许诺的金条,以及陈枭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这是他唯一的活路,也是他后半生的富贵!
他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对着那几个护卫做了一个隐晦的手势。
那几个原本还蔫头耷脑的护卫,在接到信号的刹那,眼中瞬间爆发出凶狠的光芒。
如同饿狼扑食般,从腰间抽出早己准备好的短刀,扑向毫无防备的白西爷及其家人!
这些护卫,早己被老管家许以重利,并告知白西爷得罪了日本人和鸿兴会,己是死路一条。
“噗嗤!”冰冷的刀锋划破空气,带着凄厉的破风声。
一名护卫手中的短刀,狠狠刺入了白西爷大腿!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华贵的衣袍。
“啊!”白西爷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痛让他脸上的肌肉瞬间扭曲。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几个平日里对自己恭敬无比的护卫,又猛地转向老管家,眼中充满了惊骇与不解:“老王!你……你们……想干什么?!”
老管家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那笑容在昏暗的林间显得格外狰狞。
“西爷,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黄泉路上,可别忘了是谁送你一程!”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白西爷如遭雷击,浑身冰凉!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是陈枭!是鸿兴会的陈枭!这个局,从一开始就是陈枭设下的!刘大龙赌档的大火,还有这老狗的背叛!
“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我白家待你不薄啊!”
白西爷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绝望。“陈枭!你好毒的计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想反抗,想挣扎,但腿上的剧痛让他使不出力气。更多的刀锋向他和他的家人落下。
妻妾的尖叫,孩童的哭嚎,利刃入肉的闷响,在寂静的树林中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悲歌。
白西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眼中流出血泪。
他感觉到生命在飞速流逝,意识渐渐模糊。他后悔,后悔当初小看了陈枭,后悔没有一早将那条过江猛龙彻底摁死!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老管家那张冷漠而贪婪的脸,他正指挥着护卫搜刮着他们身上以及马车上的财物。
金银首饰、银票大洋散落一地,沾染着温热的鲜血。
老管家将带血的首饰胡乱塞入装着金条银票的木箱中,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嘴里还低声催促着:
“动作快点!处理干净!拿了东西赶紧走,免得夜长梦多!”
“有了这么多钱,我们随便去哪都能当个富家翁,这上海滩的水太深,还是不要去趟这趟浑水。”
“哼!陈枭,还得多谢你让我下定这个决心,可惜,老子不伺候了!”老管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兴奋,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很快,树林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在寒风中弥漫。
老管家带着几个同样双手沾满鲜血的护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之中,朝着未知的亡命之路奔去。
冰冷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照在林间横七竖八的尸体上,显得格外凄凉。
白西爷圆睁着双眼,死不瞑目。他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上,凝固着无尽的惊恐、悔恨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