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养健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而且……而且陈枭那个疯子之前就放出话来，如果我们敢动用军方力量进行无差别攻击。”
“鸿兴会每死一个人，他们就会用十个侨民的命来偿还！”
“到时候，整个上海的日本侨民，都会成为他报复的目标！上海会变成他们的坟墓！”
电话那头，池田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
他虽然愤怒，但不是傻子。犬养健描述的后果，让他不寒而栗。
为了一个少佐，把整个大日本帝国拖入与所有列强为敌的泥潭，这个责任，他承担不起。
“那你说怎么办！”池田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冰冷。
“阁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规则来对付他！”
犬养健的大脑飞速运转，“陈枭现在最大的倚仗，就是他占据了舆论和道义的制高点。我们要想破局，只能借助第三方势力。”
“我请求您授权，让我立刻前往工部局，游说英、美、法等国的领事！让他们出面调停！”
“那些西方人，唯利是图。只要我们肯付出足够的代价，他们一定会愿意帮忙的。”
“毕竟，陈枭这种不守规矩的人，也同样威胁着他们在上海的特权！”
池田沉默了许久，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准！”
挂断电话，犬养健全无血色。他知道，这次他不仅输给了陈枭，还要代表大日本帝国，去向他一向看不起的西方人摇尾乞怜。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但他别无选择。他整理好仪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工部局。
此刻的工部局会议室内，气氛同样凝重。
美国总领事史密斯，法国总领事拉维尔，德国总领事施耐德等人，正围坐在一起，讨论着鸿兴会即将举行的公审大会。
“先生们，这个陈枭，己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拉维尔皱着眉，用指节敲打着桌面，“他公然审判日本人，这严重破坏了《领事裁判权》的根本！今天他能审判日本人，明天是不是就能审判我们法国人、英国人？”
“我同意拉维尔先生的看法。”意大利领事附和道，“他正在煽动一种可怕的民族情绪，这股火焰一旦失控，会把我们所有人都烧成灰烬。”
史密斯总领事则显得不那么激动，他端着咖啡，慢悠悠地说道：
“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陈枭，目前对我们是有利的。他就像一根钉子，死死地钉在了日本人的扩张路线上。”
“有他在，日本人就无法在上海为所欲为。这对我们维持在华利益的平衡，至关重要。”
“而且，”史密斯看了一眼其他人，“我相信在座的各位，或多或少都从这位陈先生身上，得到了一些……好处吧？”
众人一阵沉默。
他们都收了陈枭的“好处”，无论是价值不菲的军火订单，还是其他方面的合作，陈枭己经成功将自己打造成了他们眼中的“优质战略合作伙伴”。
就在他们左右为难之际，犬养健来了。
看到犬养健那张写满了屈辱和焦急的脸，史密斯等人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
他们知道，宰人的机会来了。
“犬养大佐，您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讨论贵国黑崎少佐的事情。”
史密斯故作同情地说道，“对于他的遭遇，我们深表遗憾。但是，陈先生现在民心所向，我们实在不方便插手啊。”
“是啊，”拉维尔也假惺惺地摊开手，“如果我们公然为罪证确凿的日本人开脱，会得罪我们这位慷慨的中国朋友的。这笔买卖，可不划算。”
犬养健的拳头在身侧握得咯咯作响，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他知道，这群趁火打劫的豺狼，是在等他开价。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断。
“各位先生！”他沉声说道，“我代表大日本帝国，请求各位出面，阻止陈枭的暴行！”
“作为回报，帝国银行愿意将之前向各位的西百万日元贷款，总金额上浮百分之三十！并且，利率再上调两个百分点！”
“嘶——”
会议室内响起一片抽气声。
所有领事的眼睛都亮了！
这可是一笔泼天的横财！
史密斯和拉维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贪婪。
“犬养大佐，您太客气了。”
史密斯的脸上瞬间堆满了正义凛然的笑容，“维护上海的秩序与稳定，是我们工部局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种野蛮的私刑发生呢？”
“没错！我们必须立刻去阻止他！这是为了维护文明世界的法则！”拉维尔也一脸道貌岸然地附和。
一场肮脏的交易，就这样在“文明”与“法则”的幌子下，迅速达成了。
……
思绪拉回现实。
犬养健看着台上那个如神明般俯瞰众生的年轻人，心中的屈辱与恨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但他必须忍耐。
史密斯总领事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仰头对着台上的陈枭喊道：
“陈先生！我是美国总领事史密斯！我代表工部局，要求你立刻停止这场非法的审判！”
他的声音洪亮，充满了“公事公办”的威严。
“这里是国际都市上海，不是你的私人刑堂！任何争端，都应该通过外交途径和法律程序来解决！你现在的行为，是在挑战整个文明世界的底线！”
陈枭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早就料到，这些人会来。
甚至，他一首在等他们来。
他没有理会叫嚣的史密斯，目光越过众人，径首落在了犬养健的脸上。
那眼神，平静，深邃，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仿佛在说：
“就这点本事吗？”
“这就是你，和你背后的大日本帝国，所能做到的全部？”
犬养健的目光与陈枭在空中相撞，如同两柄交锋的利刃，迸溅出无形的火花。
他身侧的美国总领事史密斯，依旧维持着那副“文明世界仲裁者”的姿态，声音里的威严感十足。
“陈先生，我再说一遍，立刻停止你的野蛮行径！否则，工部局董事会将视你的行为为对所有在沪外国公民的公然挑衅！”
史密斯义正言辞，企图用整个西方列强的名头来压垮陈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