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十五年腊月十七,凛冽的江风裹挟着金沙江的寒气扑面而来,浪涛拍打着岸边嶙峋的礁石,激起丈高的水花。诸葛瞻身披锁子甲,站在一处陡峭的山崖上,俯瞰着眼前奔腾不息的江水。江水呈暗褐色,浑浊的水流中裹挟着冰凌与枯木,在漩涡中打着转,发出低沉的怒吼,仿佛在警告着任何妄图跨越它的人。
“校尉,这江水比预想的还要湍急。”李恪握紧手中的羊皮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羊皮卷上详细绘制着金沙江的水文图,可现实的江水远比图纸上描绘的更加凶险。他身旁,几名算学生正瑟瑟发抖地记录着数据,寒风将他们的竹简吹得哗哗作响,墨迹未干的字迹就被水雾晕染开来。
诸葛瞻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对岸。南岸的山坡上,叛军的营帐密密麻麻,如同一群蛰伏的野兽。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隐约可见上面绘制的狰狞图腾。偶尔传来几声铜锣,在空旷的江面上回荡,平添几分肃杀之气。更令人揪心的是,江边的渡口己被叛军彻底破坏,原本的码头只剩下几根歪斜的木桩,在水中时隐时现。
“按原计划,在下游三里处架浮桥。”诸葛瞻沉声道,声音被呼啸的风声撕成碎片,“但这江水流速太快,普通的木筏和绳索根本无法承受。”他想起临行前太学工坊交付的改良方案——用粗大的铁链替代绳索,以桐油浸泡过的巨木作为浮桥的主体。可即便如此,能否成功架桥,他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夜幕降临,江面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唯有叛军营地的篝火星星点点,如同鬼火般闪烁。赵广率领着一队精锐士兵,趁着夜色悄悄潜入江边。他们的任务是在南岸建立据点,为明日的架桥行动提供掩护。江水冰冷刺骨,士兵们咬着牙,背着沉重的铁链和木板,一步一步向对岸挪动。
“小心!有巡逻队!”一名士兵突然压低声音警告。众人立刻屏住呼吸,紧贴在礁石后。不远处,叛军的火把在黑暗中摇曳,马蹄声由远及近。为首的叛军将领骑着高头大马,大声呵斥着士兵:“都给我仔细搜!汉军要是敢在这附近架桥,立刻放箭!”
赵广捏紧腰间的佩刀,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看着叛军渐渐远去,才轻轻呼出一口气,示意众人继续前进。当他们终于抵达南岸时,浑身早己湿透,冻得嘴唇发紫。但来不及休息,他们便开始在江边挖掘地桩,固定铁链的一端。
与此同时,北岸的汉军营地内,阿蛮正带着医官们忙碌地准备草药。“把这些草药熬成汤汁,涂抹在士兵的伤口上,防止感染。”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捣碎的药末倒入陶罐。火光映照在她疲惫的脸上,黑眼圈浓重得吓人。自出发以来,她几乎没合过眼,既要研制解药,又要防备军中疫病。
“阿蛮姑娘,有士兵出现腹泻症状!”一名医官匆匆跑来禀报。阿蛮脸色一变,立刻起身前往营帐查看。只见几名士兵蜷缩在草席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是江水喝坏了肚子。”她迅速判断,“传令下去,所有饮用水必须煮沸后再饮用!”
而在成都皇宫,黄皓正坐在暖阁内,慢条斯理地烤着炭火。一名小太监悄无声息地闪入,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黄皓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在下游架桥?有意思……”他从袖中摸出一卷密信,在火上点燃,看着信纸渐渐化为灰烬,“去告诉刘胄,机会来了。”
次日清晨,寒风依旧凛冽。诸葛瞻站在北岸,看着士兵们将最后一根巨木推入江中。铁链哗啦啦作响,浮桥的雏形逐渐显现。但就在这时,南岸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铜锣声。紧接着,无数箭矢如雨点般射来,“咻咻”的破空声令人心惊胆战。
“举盾!”诸葛瞻大声下令。汉军士兵们迅速举起盾牌,组成一道坚固的防线。箭矢撞击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但叛军显然早有准备,他们的箭矢不仅数量多,而且力道强劲,不少盾牌都被射穿。
“反击!”诸葛瞻拔出青釭剑,寒光一闪。汉军的弩手迅速就位,对着南岸的叛军一阵齐射。但叛军占据地利,躲在事先挖好的工事后面,伤亡并不大。而此时,架桥的士兵们仍在奋力工作,他们知道,每拖延一刻,危险就增加一分。
“不好!铁链断裂了!”一声惊呼传来。众人望去,只见连接浮桥的一根铁链在江水的冲击下,竟生生断开。浮桥瞬间倾斜,几名正在作业的士兵落入江中,转眼就被汹涌的江水吞没。诸葛瞻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江水实在太过湍急,普通的铁链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力。
就在这时,李恪突然喊道:“校尉!用铁环加固铁链!太学工坊曾研制过类似的连接装置!”诸葛瞻眼前一亮,立刻传令下去。士兵们迅速找来铁环,将断裂的铁链重新连接起来。这一次,铁链在江水中摇晃了几下,终于稳住。
但叛军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只见南岸的叛军推出几辆巨大的投石车,巨大的石块呼啸着砸向浮桥。“快!加快速度!”诸葛瞻挥舞着长剑,大声催促。士兵们不顾头顶呼啸的石块,拼命地将木板铺在浮桥上。
“轰!”一声巨响,一块巨石砸中浮桥的中段。木板瞬间西分五裂,江水汹涌而入。诸葛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辛苦搭建的浮桥就要毁于一旦?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广率领南岸的士兵突然发起冲锋。他们点燃事先准备好的茅草,浓烟滚滚而起,遮挡住了叛军的视线。
“就是现在!”诸葛瞻抓住机会,带领北岸的士兵一同冲上浮桥。浮桥在众人的踩踏下剧烈摇晃,但他们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当汉军的旗帜终于插在南岸的土地上时,所有人都发出了震天的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