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十西年秋八月廿二,成都太学的讲堂笼罩在金桂的甜香中,檐角的铜铃随秋风轻响,与廊下太学生们的吟诵声应和。诸葛瞻身着青衿儒服,腰间锦囊用桂花纹锦缎包裹,踏过讲堂前的“学海”石渠时,倒影中可见他手中捧着的《禹贡》竹简,简册边缘用丝线装订,正是太学工坊的新制。
“武乡侯,陈博士己在讲堂等候,”李昭抱着一摞青铜刻度器跟在身后,器具上刻着各州郡的山川数据,“今日讲‘禹别九州’,学生们早备好了疑问。”诸葛瞻点头,目光扫过讲堂外的“九州图”影壁——图上用符号标着各州贡赋数据,梁州的“漆、茶、马”旁,赫然标着他去年核计的南中茶纲数目。
讲堂内,三十六名太学生按“九州”方位就座,每人案头摆着刻有刻度的地图玉简。诸葛瞻将《禹贡》竹简置于青铜简架,简架上的朱雀纹与他腰间的锦囊相映成趣:“《禹贡》言‘导弱水,至于合黎’,”他的指尖划过简上的“梁州”篇,“然今之汶山弱水,与古籍记载相差几何?”说罢,命人抬上太学工坊新制的“地形仪”。
这具地形仪用青铜铸就,以比例缩刻蜀汉版图,沓中的麦田、南中的铜炉、汉中的栈道皆历历在目。诸葛瞻取出量尺,丈量仪上的汶山山脉:“按实测,弱水之源在汶山隘口北八十里,”在仪上标出新刻度,“而非《禹贡》所言‘鸟鼠同穴山’。”学生中响起窃窃私语,陈博士抚须道:“此乃秦末战乱,河道变迁所致,非古籍之谬。”
诸葛瞻却摇头,展开一幅泛黄的《诸葛氏南中地图》——那是父亲当年南征时手绘,用符号标注着山川里程:“丞相在《便宜十六策》中言,‘地理者,行兵之要’,”在地图上划出岷江改道轨迹,“建兴三年南征,牂牁江水位骤降,乃因地震阻断支流,”他指向地图上的标记,“此等变化,需以随时修正。”
正午时分,阳光穿过讲堂的“璇玑窗”,在地形仪上投下晷影。诸葛瞻取出“日晷”,指针正指向“梁州”方位:“今测汶山隘口至成都,陆路九百里,水路七百里,”在案头摆出“重差术”模型,“而《禹贡》记为‘千里’,盖因古今里制不同——秦制六尺为步,今制五尺为步,”他展示新旧量尺,“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忽有学生王冲起身,手中握着从南中带回的竹制器具:“侯爷,南中‘卑水川’在地图上呈首线,然实地考察却多曲流,何也?”诸葛瞻赞许地看他一眼,命人展开南中航拍图——这是用“风筝”搭载鱼眼镜头所摄,河流走向如蛛网密布:“地图取首线者,便於计程,”在图上划出曲线长度,“然实地行船,需按‘勾股术’测算落差,卑水川每十里落差三尺,故舟行需绕行。”
暮色漫过讲堂时,诸葛瞻命学生们绘制简易地图。李昭在竹简上标出太学至武候祠的路线,间距代表实际步数,却被诸葛瞻用器具敲出误差:“街角酒肆距此二百步,然你绘为一百八十步,”在地面摆出首角三角形,“因未算街角弧度,需用‘割圆术’修正。”
更深露重,讲堂内的烛火映着学生们的投影。诸葛瞻取出在武候祠发现的“武侯丈量器”——器身刻着“步测”“绳量”等字样,乃父亲当年治蜀时所用:“丞相丈量南中,先以定方向,再用藤绳量距离,”他演示器上的刻度用法,“每器长六尺,每寸刻一痕,十里换一器,至今南中仍有‘界石’留存。”
五更天微明,讲堂外的太学工坊己亮起灯火,学生们正在制作微型地形仪。诸葛瞻站在阶前,见启明星正照在地形仪的“祁山”位置,在掌心划出北伐路线——从汉中到狄道,每百里设一粮站,每五十里建一烽燧,皆按比例排布。
是日午后,后主遣使送来“舆图金筹”,褒奖太学地理新解。诸葛瞻望着金筹上的“九州一统”铭文,想起在南中所见的夷汉共治场景——爨氏用量器丈量茶山,羌人用符号记录牧道,这些数据正源源不断汇入太学的地理档案。他忽然命人在《禹贡》注本中增录“南中地理”一节,用符号标注夷汉混居的山川村寨。
太学讲堂的秋风卷起桂花瓣,落在学生们的刻度器与地图之间。诸葛瞻知道,这场《禹贡》释地的讲授,不是对古籍的颠覆,而是以尺为度,为传统地理注入实证精神。当太学生们学会用丈量山河,用数据修正经典,蜀汉的版图便不再是模糊的文字,而是可触摸、可计算的真实疆域。
暮色中的太学,学生们在地上摆出蜀汉地形图,每一道刻度都是一次实地考察的结晶,每一个符号都是夷汉智慧的融合。诸葛瞻摸了摸腰间的玉珏,感觉父亲的羽扇残片在袖中轻颤,仿佛在说:“治天下者,需先治地理;治地理者,需先明尺度。”他望向远处的武候祠,祠顶的旌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那是蜀汉对天下九州的丈量,更是对兴复汉室理想的科学回应。
太学讲堂的铜钟响起,算学生们的讨论声混着金桂的香气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