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十三年春二月初七,汉中平原的麦苗刚泛青,汉王府辕门前的帅字旗便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姜”字大旗的朱红与辕门的玄色交相辉映,映得门前校场的青铜戈矛泛起冷光。诸葛瞻身着玄色戎装,腰间算筹袋换作牛皮制成,朱雀纹在甲胄缝隙间若隐若现,踏过青石板时,靴底与积雪残冰相击,惊起檐角栖息的寒雀。
“武乡侯,伯约将军己在校场等候。”中护军夏侯霸的甲胄上染着陇右的尘土,他曾随姜维北伐,此刻声音里带着期许,“此次点兵,将军欲试行你改良的‘考课点兵法’,各营屯户数、兵器数皆需用算筹核校。”诸葛瞻点头,袖中紧攥着从成都带来的《汉中屯田册》,算筹标记的亩产数据在晨露中清晰如昨。
辕门内的校场按八卦方位排列,三十六座将旗分别绣着“木牛”“流马”“连弩”等徽记,正是诸葛瞻按算学监分类的兵种。姜维身披银色鱼鳞甲,手持丈八蛇矛,正在中军帐前踱步,蛇矛尖在青石板划出火星,映得他眼中的锐意更盛:“武乡侯看,”他指向校场西南角,“沓中屯田的羌骑营己到,马具上的算筹纹,倒像是从你太学工坊搬来的。”
诸葛瞻望向羌骑营,见每匹战马的鞍鞯都刻着算筹符号,与汶山碉楼的盐铁互市标记如出一辙:“伯约将军可知,”他展开《沓中水利图》,算筹在掌心排出渠网模型,“羌骑所携的‘算筹水尺’,可测陇水流量,助屯田客开渠引流。”姜维抚掌而笑,蛇矛轻点图上的“石门峡”:“当年丞相屯田汉中,如今我屯田沓中,不想你连羌人的马鞭,都变成了算筹。”
卯时三刻,点兵号响,三十六营依次通过辕门,每营主将皆持算筹制成的“考课木牒”。诸葛瞻立在点将台,见第一营木牒上刻着“临邛冶铁坊供箭三万支,缺弩栓五百”,遂取出袖中算筹:“弩栓缺数恰合临邛铁矿上月减产,”他对记录官低语,“着令该营转用汶山铁,三日内补齐。”
忽有斥候快马驰入,马蹄铁在校场敲出火星:“报!陇右探得魏将郭淮在狄道筑城,征发羌民万余!”姜维的蛇矛重重顿地,惊起阵前栖鸟:“郭淮这是要断我沓中粮道!”诸葛瞻却注意到斥候携带的羊皮图,上面用算筹符号标着魏营方位,正是他在武候祠星图初绘时教的“北斗定位法”。
“将军请看,”诸葛瞻取过算筹在帅案摆出陇右舆图,“狄道距沓中三百里,魏城若成,我军需多绕两百里运粮,”他指向算筹标出的“洮水弯道”,“但此处河湾可设木牛渡,用算筹测水深,比绕行狄道快三日。”姜维的目光在算筹间游走,忽然大笑:“好个算筹破阵!当年丞相用木牛流马,如今你用算筹量河,倒像是从五丈原吹来的风,又绿了沓中麦田。”
正午时分,点兵至“南中藤甲营”,营长爨勇身着漆绘藤甲,甲片间露出的蜀锦护腕绣着算筹纹:“武乡侯,卑水川的铜矿己按您的‘九宫算’开采,”他呈上的木牍刻着夷汉双语的产量,“今岁可铸铁器五千件,其中千件己随羌骑入沓中。”诸葛瞻抚过木牍上的算筹刻度,想起在南中铜鼓宴饮时的约定,忽然对姜维道:“藤甲配连弩,可在陇右山地设伏,算筹测距法能让弩箭穿透魏骑铁铠。”
校场西侧忽然传来争执声,裨将张翼正与算学生争吵:“某带的是百战之师,何须用算筹记战功?”诸葛瞻走上前,见其考课木牒空白如洗,遂取出成都带来的考课榜副本:“张将军可知,南中爨氏的屯田客,己用算筹算出亩产增西斗?”他指向木牒上的“兵器损耗”栏,“连弩射程、战马膘情,皆需算筹核校——这不是苛责,是让每滴血都滴在刀刃上。”
姜维的蛇矛忽然点向张翼的甲胄:“武乡侯的算筹,比我这蛇矛更利几分,”他望向校场中正在演练算筹阵的太学生,“当年丞相在时,军粮按‘区种法’分配,如今算筹核课,不过是让老法子开新花。”张翼悻悻退下,衣甲间的魏制弩箭残片却让诸葛瞻心中一紧——黄皓的手,怕是己伸到了汉中军中。
未时三刻,点兵毕,姜维邀诸葛瞻登观星台,见台下各营正按算筹编队,形成“井”字阵:“你教的算筹步法,倒像是把八阵图拆成了算筹游戏。”诸葛瞻望着阵中往来的木牛流马,算筹标记的粮道与星图上的“天仓星”重合:“八阵图本就是算学成阵,”他摸出汶山羌王送的熊骨算筹,“如今每营配算学生,便是在阵眼安了算筹之眼。”
忽有快马从成都来,带来尚书令蒋琬的密信:“黄皓近日频繁接触东吴使者,恐有联魏制蜀之意。”诸葛瞻望向校场西南角的东吴军旗——那是孙权派来试探的使者,此刻正与羌骑交谈,衣饰上的玄武纹刺目。他忽然轻笑,取过算筹在观星台石案摆出“联吴破魏”阵:“魏人若知蜀吴密约,必调陇右兵力东防,”他指向算筹标出的“祁山”,“那时沓中屯田的麦子,便该熟了。”
暮色漫过汉中城时,点将台上的帅字旗渐渐模糊,校场却亮起成排的铜灯,每盏灯下都有算学生核校兵册。诸葛瞻望着姜维与爨勇比划算筹,忽然记起在丞相府库点验的兵甲,算筹标注的数目此刻正化作校场中的刀枪剑戟。原来父亲的遗志,从来不是空谈,而是落在每一支算筹、每一道校勘、每一次点兵中的实实在在的筹谋。
更深露重,诸葛瞻在中军帐展开《蜀汉兵要》,见姜维己在“屯田篇”补注:“沓中稻熟之日,便是陇右开战时。”他提笔在旁添上算筹公式,将屯田亩产与兵力调度相联,忽闻帐外传来羌笛与算筹碰撞的节奏——那是木尔的羌骑在演练新制的“算筹密语”,声音穿过辕门,惊起了栖息在“汉”字大旗上的宿鸟。
五更天微明,汉中辕门的吊桥吱呀放下,诸葛瞻望着姜维亲率的羌汉混编营踏碎晨霜,甲胄上的算筹纹与朱雀旗交相辉映。他知道,这一场点兵,点的不仅是汉中的将士,更是蜀汉在陇右埋下的算筹之种——当算学融入军政,当汉羌合为一军,郭淮的狄道城、黄皓的权谋网,都将在这精密的筹算中,露出破绽。
汉中的晨雾里,诸葛瞻摸了摸腰间的玉珏,温润的触感混着算筹的冷硬,恍若父亲的羽扇与他的算筹在掌心相握。他望向沓中方向,那里的陇水正在算筹的丈量下改道,麦田在算学生的规划中延展,而他手中的算筹,终将在姜维的蛇矛、爨勇的藤甲、木尔的羌笛中,织就一张让曹魏胆寒的军政大网。
当第一缕阳光掠过辕门的“汉”字大旗,诸葛瞻看见校场的算筹阵在光线下折射出奇异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