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车在离旧化工厂五百米的土路上刹住，陆昭阳的指节抵着方向盘，目光扫过车窗外。
月光漫过废弃的铁栅栏，将爬满锈迹的围墙照得发青，围墙内几栋厂房像被啃秃的巨兽骨架，只有最里面那栋三层楼的窗户漏着昏黄灯光——和老李电话里说的仓库位置吻合。
"门口三个守卫。"他压低声音，指尖点了点挡风玻璃。
苏小絮顺着看过去，两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正蹲在铁门边抽烟，火星明灭间能看见腰间鼓囊囊的凸起，另一个靠在摩托车旁，手里的手电筒光束在地面划出蛇形。
糯米突然从苏小絮膝头站起来，前爪扒着车窗，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呜咽。
她摸了摸它耳朵，录音笔在口袋里硌得大腿生疼——这是她出门前特意塞进内衣暗袋的，"刘博士的实验室戒备比我想的严。"她的拇指无意识着录音笔开关，"但老李说实验记录箱在仓库，我们必须进去。"
陆昭阳转头看她，月光在他眉骨投下阴影，"我在外围牵制守卫，你伪装成送货员混进去。"他指了指后座的纸箱，那是出发前小张翻出的宠物医院旧快递箱，"刚才路过便利店时我拍了张送货单，刘氏集团每周三有宠物粮配送，现在时间卡得刚好。"
苏小絮盯着他眼底跳动的光，突然伸手扯了扯他领口的银链——那是两人交往百天时她送的，刻着"陆"字的小锁片还在。"如果半小时没消息，立刻联系老周。"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可指尖掐进他手腕的力道却重，"我带着糯米，它的鼻子比监控灵。"
陆昭阳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吻了吻："糯米会咬坏人裤脚的，对吧？"柴犬立刻冲他摇尾巴，尾巴尖扫过苏小絮手背，像团毛茸茸的小扫帚。
苏小絮深吸一口气，抱起糯米下了车。
纸箱搁在脚边，她弯腰提起时，后腰的防狼喷雾硌得生疼——那是陆昭阳硬塞给她的，说比她的录音笔管用。
铁门守卫的手电筒光扫过来时，她抬高纸箱，露出沾着宠物医院logo的箱面，扯着嗓子喊："送宠物粮的！
刘博士让周三送的！"
"站住！"靠摩托车的守卫晃着手电照她脸，光束刺得她眯起眼。
苏小絮把纸箱往前送了送，让logo正对着光："您看这单子，刘氏集团定点配送，我骑电动车来的，车坏半道上了，耽误半小时您担待着点？"她故意跺了跺脚，运动鞋在泥地上踩出湿响，"这粮金贵着呢，您不让进回头刘博士骂的是您。"
守卫的手电筒垂了垂，另一个抽烟的凑过来："刘博士确实说过这周有实验犬粮。"他用脚尖踢了踢纸箱，"打开看看。"
苏小絮心尖一紧，手却稳当当地撕开胶带——里面是小张塞的半箱旧报纸，最上面码着两袋印着"实验专用犬粮"的袋子。
守卫粗略翻了翻，挥挥手："进去吧，仓库在最里面那栋楼负一层，别乱逛。"
她抱着糯米往里走，能听见身后守卫的嘀咕："这女的看着面生......""刘博士最近招了好几个实习生，管那么多干嘛。"
厂房内部比外面更暗，只有走廊尽头有盏声控灯，踩过生锈的铁板时，整栋楼都在发出吱呀的呻吟。
糯米在她怀里动了动，鼻子突然用力抽动，然后猛地朝左边的楼梯口挣——那里有道半掩的门，门缝里飘出消毒水混着铁锈的味道，和苏小絮在工作室闻到的实验犬项圈气味一模一样。
她顺着糯米的力道走过去，推开门的瞬间，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这是间办公室，墙上挂着刘氏集团的logo，桌上堆着一摞文件，最上面那份标题刺得她眼睛发疼：《L-7实验犬行为观察记录》。
苏小絮把糯米放下，它立刻钻到桌底，尾巴尖兴奋地晃成小螺旋。
她摸出手机，手指捏得发白，镜头对准文件快速连拍——资金流向表、实验犬采购合同、甚至有张刘博士和刘氏集团董事长的合影，右下角盖着"机密"红章。
"你是谁？"
冷不丁的男声惊得她手机差点摔地。
苏小絮转头，看见个穿蓝布工装的老头站在门口，手里的扫帚掉在地上，浑浊的眼睛里全是警惕——是老李！
她大脑瞬间空白，下一秒却笑出声来："李叔？
我是刘博士新招的实习生小苏啊！
您上周还帮我搬过资料呢，您忘啦？"她快步走过去，弯腰捡起扫帚塞到老李手里，手指在他手背轻轻按了按——那是陆昭阳教她的，长辈被吓到时常有的安抚动作。
老李后退半步，目光在她脸上打转："实习生？
我怎么没听刘博士说......"
"他说要给您个惊喜嘛！"苏小絮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是早上陆昭阳塞给她的，"您看，我记得您爱喝茉莉花茶，等会给您泡......"她余光瞥见桌上的文件，心一横，"对了，刘博士让我整理L-7的实验记录，说您最清楚仓库布局，等会得麻烦您带个路......"
老李的眼神突然软了。
他低头盯着手里的糖，喉结动了动："小陆那孩子......"话没说完又猛地闭了嘴，扫帚柄在掌心攥出红印，"你赶紧弄，别让小王看见。"
苏小絮心口一松，趁他转身扫走廊的空档，快速把手机里的照片打包发给陆昭阳。
提示音"叮"的一声，她手忙脚乱按掉，抬头正看见老李回头，额头己经渗出薄汗。
"弄完了！"她把文件原样码好，抱起糯米往门口走，"李叔我先去仓库，等会给您送茶——"
"苏小絮！"
这声暴喝像炸雷劈在头顶。
苏小絮脚步顿住，回头看见穿黑色皮夹克的男人从楼梯口冲过来，正是刘博士手下最狠的小王。
他脸上有道刀疤，此刻扭曲得像条蜈蚣："刘博士说过，看见你和陆昭阳就往死里打！"
糯米突然从她怀里窜出去，一口咬住小王的裤脚。
苏小絮趁机摸出防狼喷雾，对准他眼睛按下按钮——白雾喷散的瞬间，小王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捂着眼睛撞翻了墙角的铁架。
"跑！"她抱起糯米冲进走廊，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和小王的骂声。
月光从头顶的破窗漏进来，照见出口的铁栅栏就在十米外。
她跑得太快，膝盖撞在生锈的铁板上，火辣辣的疼，但她不敢停，首到撞开铁门的瞬间，看见陆昭阳从阴影里冲出来，一把将她拽进停在路边的商务车。
"走！"陆昭阳踩下油门，后视镜里小王的身影越来越小。
苏小絮瘫在座椅上，这才发现手背上全是冷汗，糯米正舔她膝盖的伤口，温温热热的。
"照片收到了。"陆昭阳腾出一只手握住她发抖的手，"刘博士的资金链、实验证据，全在里面。"他的声音很稳，可指腹蹭过她手腕擦伤时，还是抖了抖，"刚才在监控里看见小王冲过去，我差点......"
"我没事。"苏小絮反握住他的手，把脸贴在他手背上。
车窗外的路灯渐次亮起，她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出三条未接来电——小张、小何、小冯。
陆昭阳瞥了眼，嘴角扯出个冷硬的弧度："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夜风灌进车窗，卷着糯米的吠叫，往城市的方向疾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