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里的枪口压得更低了，刘博士的拇指在扳机上轻轻碾动，金属与皮肤摩擦的沙沙声比雷声更刺耳。
苏小絮能听见自己脉搏撞在太阳穴上的声音，糯米湿热的鼻息扑在她颈侧，每一下颤动都像在割她的神经。
她死死攥着糯米后颈的软毛，指节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上回这么害怕，还是三年前设计大赛前夜工作室着火，她冲进火场抢设计稿时。
但那时至少有陆昭阳拽着她的后衣领往外拖，现在...
"刘博士。"陆昭阳突然开口，声音像浸在雨里的冷铁。
他往前半步，雨水顺着发梢滴进领口，在衬衫上洇出深灰色的痕迹，"您要的优盘，我确实带了。"
刘博士的镜片闪过一道光，枪口微微偏移："哦？"
"但您知道的，"陆昭阳的视线扫过仓库角落——那里堆着半人高的旧纸箱，纸箱旁斜靠着个锈迹斑斑的汽油桶，桶盖没拧紧，混着雨水的汽油味正往鼻腔里钻，"我这人最讨厌被威胁。"他的鞋尖轻轻碾过地上的碎玻璃，"不如我们做笔新交易？"
苏小絮瞬间明白过来。
陆昭阳说话时，右手小指在身侧快速敲了三下——这是他们上次被狗仔围堵时约定的暗号，代表"注意环境，准备行动"。
她的目光顺着他刚才扫过的方向溜过去，汽油桶的金属表面映出小张的影子。
小张正捂着腰往纸箱堆挪，指节捏着个打火机，是他常挂在钥匙串上的银色防风款——上次救被铁链拴住的流浪狗时，他用这玩意儿烧断过生锈的锁。
"交易？"刘博士嗤笑一声，枪管敲了敲糯米的脑袋，"你以为你现在有资格——"
"砰！"
汽油桶突然发出闷响。
小张的打火机擦出的火星溅在纸箱上，干燥的纸板瞬间腾起橘色火苗，顺着淋了雨水却仍残留油迹的地面窜向汽油桶。
火舌舔到桶身的刹那，"轰"地炸开一团火球，仓库里的灰尘被气浪掀起来，混着浓烟首往人眼睛里钻。
"救火！
快救火！"小王的电击棒"当啷"掉在地上，他捂着被火星烫红的手背往门口跑，另外几个打手跟着他撞翻了货架，生锈的铁架砸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刘博士的轿车被火星溅到前盖，报警器"呜呜"尖叫起来，他慌忙缩回车里，枪托撞在车窗上："蠢货！
把火扑灭——"
"走！"陆昭阳拽住苏小絮的手腕，另一只手护着她后颈往车边冲。
小张捂着腰跟在后面，裤腿被火燎出个洞，焦味混着烟味首往鼻子里钻。
糯米在苏小絮怀里拼命摇尾巴，湿漉漉的舌头舔她下巴，倒像是在给她打气。
他们刚钻进陆昭阳的越野车，刘博士的轿车就鸣着笛冲过来，雨刷器疯狂摆动也扫不净挡风玻璃上的浓烟。
陆昭阳踩下油门，轮胎在泥水里打滑半圈，猛地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刘博士的脸被火光映得发红，他举着手机狂吼的样子像条被踩了尾巴的疯狗——不用猜也知道，他在叫更多手下。
"后面有两辆车跟上来了！"小张从后车镜望出去，额角沁出冷汗。
苏小絮把糯米塞进后座，刚要系安全带，怀里突然一重。
糯米叼着个黑色手机甩头，塑料外壳上还粘着块狗毛——那是刘博士刚才拿枪时掉在地上的？
她翻开机屏，定位软件正亮着，蓝色标记在地图上跳动，标注着"实验基地：青岗路17号仓库"。
"昭阳！"她把手机举到前座，"糯米找到的！"
陆昭阳瞥了眼屏幕，指节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嘴角扬起点冷硬的弧度："来得正好。"他降下车窗，雨水灌进来打湿了仪表盘，"小张，联系动物保护协会的老周，让他调监控确认位置。
小絮，把定位发到我手机——"
"叮！"
车载蓝牙突然响起提示音。
刘博士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炸出来："陆总跑得挺快？
不过青岗路的仓库...呵，你们以为能活着进去？"他的呼吸声很重，像是在笑，"告诉你们个秘密——"
"咔"的一声，信号断了。
苏小絮望着手机上跳动的蓝色标记，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雨刷器"唰"地扫过玻璃，把外面的夜色割成碎片。
她转头看向后座，糯米正趴在小张腿上，湿漉漉的耳朵支棱着，好像在听什么。
远处传来警笛声，这次更近了，但刘博士的车灯还在后视镜里闪着红光，像两团不会熄灭的鬼火。
陆昭阳突然踩下油门，越野车在雨里划出道漂亮的弧线。
苏小絮抓住扶手，听见他说："青岗路17号...得赶在他布置好之前。"
糯米歪着脑袋，用爪子扒拉她的手背。
苏小絮摸了摸它的耳朵，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她眼底。
刘博士最后的笑声还在耳边打转，可她忽然不那么害怕了——毕竟他们手里，有比枪更厉害的东西。
比如，一只会偷手机的柴犬。
比如，永远不会松开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