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昌急需大笔资金修船坞。
外商昨天拍了电报来，声称再给他最后十天。
十天之后，休怪他们不讲情面。
短短一夜之间，楚世昌急得头发白了一半。
不得不点头，让白凤瑶动用她在欢场时的关系，约见申城银行简仲明。
这个人，之前是她的最大恩客。
因为白凤瑶，楚世昌和简仲明两人之间，还争风吃醋过。
最后，以她给楚世昌做姨太太为结局。
楚世昌曾以为，这辈子他都不用求到简仲明跟前。
那个时候，他多春风得意啊。
坐拥远东最大船坞、垄断内陆两条江上航运，说一句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都是银行经理亲自上门服务，求着他借钱。
申城经济发达，银行林立。
他根本不屑理睬，一个区区由本地工商业为主组建而成的申城银行。
何曾想过，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那些曾经所谓的朋友，对他避之不及。
那么多银行，曾经在他屁股后面追着跑的，现在个个翻脸不认人。
他没办法了。
拼着这张脸不要，求简仲明借钱给他，渡过难关。
做好了让对方嘲笑他的准备。
白凤瑶说简仲明喜欢吃西菜，他特意订了一个包厢，早早的来候着。
这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不见人影。
楚世昌当然着急。
餐厅服务生推门进来，再次询问：“楚先生，请问现在可以点餐了吗？”
西菜馆刚开业几天，因为在报纸上买了广告，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候。
每到吃饭时间，就人满为患。
像楚世昌这种订了包厢，又迟迟不点餐的客人，是餐厅最不欢迎的。
“催什么催，”楚世昌语气不善：“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我在等人吗？”
服务生是个年纪很轻的姑娘，被他骂得一愣，眼圈瞬间红了。
不敢吭声，退了出去。
在服务生这里出了口恶气，楚世昌扯了扯领口，只觉心头好受许多。
白凤瑶悄悄撇了撇嘴，心道：其实只比约定时间过了二十多分钟而己，明明是楚世昌自己早到，在这里摆脸色给谁看呢？
求人，不就得有求人的态度吗？
唉，她都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该看着楚世昌家大业大、又与洋人交好，而选择了他。
瞧瞧，简仲明多好。
只要是缺钱，就得求到他这里。
做生意嘛，哪有不缺钱的时候呢？
“你再去门口迎一迎。”楚世昌对着白凤瑶说。
“是，老爷。”
白凤瑶听话的起身。
刚拉开包厢门，就看见餐厅领班带着刚刚那个服务生站在门前，正要进来。
白凤瑶只好往后，让了一让。
领班脸色不快，语气也硬邦邦的：“楚先生，我们这里有规定，客人抵达后，在半个小时内必须点菜。”
言下之意，对他己经格外破例。
楚世昌气结：“我到的时候，你们餐厅里都没几个人，跟我说半小时？”
“不好意思，如果你不点菜，就请你让出包厢。”
现在正是餐厅生意最好的时候，哪里容得下楚世昌占着茅坑不拉屎？
他所在的包厢，正是西菜馆里最好的一间。
楚世昌勃然大怒：“你算什么狗东西，敢在我面前撒野！”
简首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领班不为所动：“不好意思，请配合。”
白凤瑶赶紧拉了一下楚世昌，小声劝道：“老爷，这里的老板是租界的洋人，得罪不起的。”
又是洋人！
他听了就来气。
要不是洋人背信弃义，随意撕毁合同，他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见他不吭声，白凤瑶忙笑着对领班说：“我们额外出包厢费。”
说着，她掏了一块大洋塞到对方手里。
这才把领班打发走。
“老爷，你干嘛呀？”
白凤瑶没忍住，娇声嗔怪：“要是简先生刚好到了，可怎么办？”
楚世昌沉着脸没有说话。
只觉丢人。
又过了十多分钟，简仲明才姗姗来迟。
他从西菜馆大堂经过时，看见霍雪棠坐在窗边，娇美如花。
踌躇片刻，他没忍住。
“雪棠。”
简仲明拿出自认为最风度翩翩的仪态，用熟稔的口气跟她说话：“这都是你朋友？”
“哟，简先生这是贵人多忘事，连我都不认识？”
沈清梧笑嘻嘻的反问。
简仲明立刻有些尴尬，刚刚他眼里确实只有霍雪棠了。
现在定睛一看，竟然还有杜家那个倒霉的小子在，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他笑着说：“你们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见他走了，念念小声问：“刚刚那个伯伯是谁呀，怎么一来就请客？”
霍雪棠喝了口果汁，懒洋洋道：“管他是谁呢，他爱请就请呗。”
她生得娇美动人，眼波流转间，总给人一种含情脉脉之感。
这双眼睛，便是她红遍全国的倚仗。
再加上明星身份，不管走到哪里，总会遇到类似这种事。
她懒得理会谁是谁。
别说一个简仲明，就是申城市长到她跟前，也得看她乐不乐意。
念念更疑惑了：“原来不认识呀？”
沈清梧掩口笑了起来。
怎么说呢，是霍雪棠单方面的不认识。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明天她们就要去找简夫人的麻烦，今天就碰到了简仲明。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简仲明的出现，只能算是一个小小插曲。
丝毫不影响用餐的心情。
杜砚止挨着念念坐，细心地教她怎样使用刀叉。
又把牛排切成小方颗粒，放在她的碟子里。
阿生没来，他说要在家里练拳。
两个孩子不用操心，霍雪棠就跟沈清梧一边闲聊，一边品尝美食。
包厢里，则是另一番光景。
简仲明终于到了，白凤瑶连忙叫了服务生进来点餐。
她殷勤周到：“简先生，我记得您喜欢吃鱼，他们这里的奶酪烙桂鱼相当不错，外酥里嫩，来一份？”
简仲明没有搭理她。
只慢慢翻着菜单，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白凤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老对手见面，除了女人，他更在乎的是男人的面子。
楚世昌把心一横，走上去替了白凤瑶的位置，弓着腰替简仲明介绍菜品。
心里屈辱感爆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