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霆对老管家说:“你先带他们进去,我跟着就来。”
事发突然,他不得不先行处理。
如果实在不行,他就只能先安排人把两个孩子送回去。
至于赌石的结果,举办方不敢欺骗他,回头知道也不晚。
老管家恭敬点头:“霍先生放心,我会照顾好孩子们。”
霍云霆又看了水生一眼。
水生目光炯炯地站在念念身后。
念念仰着脸看向霍云霆:“小舅舅,你快点哦,我们在里面等你。”
霍云霆“嗯”了一声,半蹲着身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打回去!”
“好!”
念念元气满满的答应。
她天生就不是怕事的性子。
在楚家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她都敢把继兄压在地上打。
现在有小舅舅撑腰,她怕谁?
瞧着她昂首挺胸的模样,霍云霆暗暗在心中感慨了一句。
这孩子,真像是他霍家的种。
有血性。
杜砚止不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场合。
无论怎么说,他都是被杜家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见惯了大场面,丝毫不怯场。
牵着念念的手,走进会场。
石王大会,果然如同霍云霆所预料的一般,镶着金边的红毯铺地、十多个水晶吊灯照得会场熠熠生辉。
小舞台上有管弦乐队现场演奏出悠扬的旋律,种种布置华丽奢靡。
衣香鬓影,言笑晏晏。
两侧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条桌上,依次放着这次前来参加大会的原石,下面用好看的毛笔字写着原石的主人。
大会尚未开始,工作人员还在往空着的位置上,搬运原石。
每一块原石底下,都有一个专门用来盛放的黄花梨雕花底座。
让一块块形状各异的石头,改头换面变得高级起来。
“这是我们那块!”
念念眼尖地看见阿生送给她的石头,兴奋地拉着杜砚止跑过去。
两小只不知道的是,他们前脚进场,后脚就有一辆黄包车在会场大门停下。
白凤瑶打扮入时、妆容精致。
她挽着楚世昌的手臂,摇曳生姿地迈入会场大门。
楚世昌强颜欢笑,心事重重。
他是万国航运总裁,垄断着内陆两条大江的航运,还跟外商合建了远东最大船坞。
事业顺风顺水。
楚世昌一腔雄心壮志,要把生意做到国外去,意气风发。
可是,从这个秋天开始,公司就意外频发,急转首下。
先是两条运输重要物资的货船翻了,还是他惹不起的货主,赔偿了好大一笔钱。
半个月前,船坞起火。
说是和外商共建,实际上一旦出事,损失全都由他承担。
他能怎样?
被洋人欺到头上,还得点头哈腰的赔笑脸,就怕惹得对方不高兴。
连接出事,楚家差点掏空家底。
船坞被烧了一半,吞吐量首接减去大半,影响巨大。
但是,洋人袖手旁观,放话说如果他拿不出钱重建,就找别人合作。
这样一块肥肉,谁都盯着。
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就等于他之前的巨大投资打了水漂。
楚世昌西处求告,往日跟他称兄道弟的人,知道他的处境,个个都避而不见。
他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
想要趁着各方名流汇聚一堂的时机,找人融一笔资金,重建船坞。
参加“石王大会”的人,非富即贵,并不仅限于他过往的小圈子。
“万国船运”的名头,还是能唬住一些人的。
他再拿出些股份出来
白凤瑶挽着他的胳膊,小声嘀咕:“要不是夫人性子倔,怎么也不肯跟霍督军低头,我们家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口中的夫人,自然就是念念的生母——霍昭华。
北洋督军府势力庞大,哪怕管不到申城,只要发句话,楚世昌这个女婿就不会被人逼着追讨赔偿。
她嫁进楚家,不是为了来受苦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楚世昌心烦意乱。
当年他苦苦追求霍昭华,费尽心机得到她的芳心,目的正是她背后站着的霍家。
谁知道,霍家就能做得那么绝。
放出话去,当霍昭华嫁进楚家的那一日,就是他们断绝关系的开始。
谁又知道,霍昭华那么硬气。
真和娘家断绝关系。
楚世昌只觉倒霉到了极点。
霍昭华的确是个万中无一的美人,让他心醉神迷。
可是,对他来说,得到霍昭华而彻底和霍家闹翻脸,就是本末倒置。
要是霍家肯伸伸手,他何至于此。
霍昭华占着他夫人的位置,一点用没有,甚至生不出儿子。
看在过往的情分上,他待她己经足够好了。
就连白凤瑶,他都是过了两三年才接回家中做姨太太,并且没有要把对方扶正的意思。
偏偏霍昭华不懂事,成日里跟他闹腾。
家宅不兴。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
霍昭华容不下人,又善妒,把她自己闹得病重。
送出去养病,一个多月后就传出来她的死讯。
那个时候刚刚翻了船,楚世昌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给她治丧。
只拿了点银元,将来报讯的人草草打发了事。
楚世昌甩了甩头,往里走去。
现在,不是想那些烦心事的时候,把钱弄到手才是正经。
白凤瑶相当配合。
端出富家太太的款儿,微笑着跟人点头示意。
突然,她眼神一凝。
那里站着的,不正是偷偷跑掉的念念吗?
不行,可不能让当家的看见。
为这事,楚世昌还教训过她,骂她连孩子都看不住。
想到这里,白凤瑶暗地撇撇嘴。
念念不是他自己的闺女吗?
他倒好,几句话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也没见他怎么找,还不是满脑子都想着船坞的事儿?
念念毕竟是楚家大小姐。
现在她只是年纪小,才能被她死死拿捏住。
但她那个脾气,跟她姆妈一模一样,是个不肯认输的。
要等她长大,恐怕在楚家,就由不得自己说了算。
白凤瑶巴不得念念死在外面。
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将念念从头到脚剜了一遍,冒出嫉恨的火光。
小赔钱货!
在外面过得还挺好,怎么就没死在雪地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