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章
雨水像银针般刺入青江市的夜色中,打在解剖室的铁皮屋顶上,发出密集的敲击声。祁萱将最后一缕散落的黑发塞进手术帽,橡胶手套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发出清脆的弹响。
"开始吧。"她对着空荡的解剖室说,声音被口罩过滤得模糊不清。
无影灯下,女尸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珍珠白色,仿佛被精心打磨过。祁萱的解剖刀沿着Y型切口流畅地划开,却在胸骨处微微一顿——这个触感不对。
"肋软骨钙化程度与年龄不符..."她皱眉低语,声音被录音设备忠实地记录下来。随着胸腔被打开,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飘散出来。祁萱的瞳孔骤然收缩,立即转身调整通风系统至最高档。
正当她俯身准备进一步检查时,解剖室的门被推开。冷风夹着雨丝卷入,随之而来的是刑侦队长陈震标志性的咳嗽声。
"祁法医,打扰了。"陈震的声音里带着少有的紧绷,"这位是新调来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孟寒,上面指定他协助这个案子。"
祁萱首起身,目光掠过陈震肩头那个高挑的身影。男人穿着熨烫平整的深灰衬衫,没打领带,领口敞开处露出一截清晰的锁骨。他的眼睛在解剖室冷光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琥珀色,正专注地注视着解剖台上的尸体。
"受害者体表无明显防御伤,但舌骨骨折,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祁萱公式化地汇报,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专家"的反应。大多数人第一次见到解剖现场都会有不适应,但这个孟寒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死亡时间大约在36到48小时前。"她补充道。
孟寒缓步靠近解剖台,在安全距离外停下。他没有像普通人那样避开尸体的内脏,而是专注地观察着死者扭曲的手指和微微张开的嘴唇。
"凶手是左撇子,"他突然说,"而且与受害者相识。这不是随机作案,是精心策划的表演。"
祁萱挑眉:"根据什么得出的结论?"
"死者右颈部的淤痕比左侧深3毫米,显示施力主要来自左侧。指甲缝干净得异常,说明被精心清理过,但..."孟寒指向死者右手无名指,"指甲根部有轻微撕裂伤,她在被掐住脖子时,曾试图抓住什么——很可能是凶手佩戴的项链或领带。这种反应通常出现在认识的人突然施暴时。"
祁萱不得不承认他的观察很专业,但依然反驳道:"等毒理报告出来再下结论更稳妥。现在的重点是确定死因和——"
她的话戛然而止。当翻动尸体背部时,一个暗红色的纹身在腰际显露出来:一只展开翅膀的蝴蝶,线条精细得近乎诡异,在惨白的皮肤上栩栩如生。
"这是..."陈震凑近观察。
"死后纹身,"祁萱的声音突然干涩,"用特殊颜料刺入真皮层,经过一定时间才会显色。"
孟寒的眼神变得锐利:"不是普通的纹身,这是一个签名。"
解剖室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通风系统的嗡鸣和雨打窗户的声音。祁萱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注意到蝴蝶纹身的翅膀边缘有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数字"1",像是某种计数方式。
"我需要完整尸检报告,越快越好。"陈震打破了沉默,转向孟寒,"孟教授,明天上午案情分析会,请准备好你的侧写。"
孟寒点头,却在陈震转身后仍停留在解剖台旁。当祁萱疑惑地望向他时,他轻声说:"死者被摆放的姿势很特别,不是吗?双臂交叉于胸前,双腿并拢微曲...像在模仿什么。"
祁萱这才意识到,从第一眼见到这具尸体时那种违和感的来源——它不像普通凶杀案的受害者那样被随意丢弃,而是被刻意摆成了某种姿态,近乎...艺术化的安详。
"我会在报告里详细记录。"她简短地回答,不愿在这位初次见面的心理学家面前显露自己的不安。
当夜,祁萱独自留在办公室整理报告。雨己经停了,窗外的青江市灯火阑珊。电脑屏幕的光照在她脸上,将她的轮廓映得冷峻而锋利。她调出死者蝴蝶纹身的特写照片,鬼使神差地,在数据库中输入了关键词"蝴蝶+谋杀案"。
系统弹出的一个陈旧档案让她鼠标一颤——二十年前的一起未破悬案,受害者同样在腰部有蝴蝶纹身。而案件负责法医的名字赫然是:沈岚,她的母亲。
祁萱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母亲自杀前那张憔悴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了档案。屏幕上,一张泛黄的照片缓缓加载——年轻的沈岚站在解剖台旁,台上一具女尸的腰部,一只与她今天所见几乎一模一样的蝴蝶纹身正展翅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