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灯碎片扎进掌心时，林秋听见了万千亡魂的哀嚎。碑文渗出的血水倒流上天，在月轮中映出玄微子的脸——左眼慈悲如佛，右瞳森冷似魔。
"你终于走到这里了。"碑中传来师尊的声音，却裹着金石相撞的嗡鸣。
林秋拔出嵌在碑上的碧霄残片，剑锋带出粘稠黑血："这西十九盏魂灯，可是用师兄弟们的元婴炼的？"
桃林忽然寂静得可怕。枯枝上残存的最后一片桃花飘落，在触及地面时化作白骨。
"是他们自愿的。"玄微子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就像楚风自愿替你挡箭，苏婉晴自愿成为容器。"
林秋突然挥剑劈向墓碑，剑气却穿透虚影斩在空处。血阵骤然收缩，西十九盏魂灯悬浮半空，灯芯齐齐指向他心口。
"三百年前你在此地筑基。"玄微子的虚影凝聚成形，道袍下龙尾若隐若现，"当时我说'修道者当舍小爱求大义'，你可知这'大义'究竟是何物？"
林秋瞳孔中金纹暴涨，龙鳞在怀中发烫。他看见虚影背后延伸出无数因果线，其中三条泛着血光——分别连接着苏婉晴的残魂、寒潭青铜棺以及......他自己。
"不过是想用轮回者填阵眼罢了。"林秋突然捏碎魂灯残片，幽蓝火焰顺着指尖爬上手臂，"九嶷山龙脉将枯，需要大气运者祭天。师尊，或者说......囚龙尊者？"
玄微子虚影首次出现波动，龙尾重重拍打地面："看来往生石让你看到了不该看的。"
狂风骤起，魂灯组成天罡阵压顶而下。林秋不退反进，任由灯焰灼烧神魂："当年你斩我九世，不正是为养这条伪龙脉？"他抬手召出冰火双剑，剑气搅碎漫天灯盏，"可惜这次，我要掀了这棋盘！"
桃林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当最后盏魂灯熄灭时，玄微子虚影发出龙吟般的咆哮："你会后悔的！暮璃想要的远不止......"
声音戛然而止。林秋拄剑跪地，七窍渗出金血。往生石在眉心发烫，烫出一朵曼陀罗花纹。他摸索着去捡魂灯残片，却被枯枝缠住手腕。
"现在相信了？"暮璃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林秋猛然回头，看到苏婉晴的残魂正被炼化成丹，在魔女掌心泛着幽光。
林秋挥剑斩去，剑气却穿透魔女劈开身后古碑。碑底露出青铜匣，匣中帛书写着触目惊心的记录：
【甲子年霜月，取天枢峰弟子楚河心头血三升，浇灌龙脉】
【丙辰年谷雨，炼摇光殿首徒紫萱元婴，补封魔阵缺口】
最后一行墨迹未干：【壬寅年大雪，轮回者林秋，祭品成】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帛书上的血渍。林秋突然大笑，笑声震落满树枯枝："好一个大义！好一个苍生！"
暮璃的身影在雨幕中时聚时散："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她弹指将苏婉晴的魂丹投入血池，"用十万生魂重聚这丫头魂魄，或者......"魔女突然贴近他耳垂，"与我联手屠尽伪道。"
林秋握剑的手青筋暴起。血池中浮现出往生石记忆：三百名青霄弟子跪在祭坛，玄微子挥剑斩下他们头颅，鲜血汇成溪流注入寒潭。
"这些可都是甘愿赴死的羔羊。"暮璃的裙摆扫过青铜匣，"你猜当他们知晓所谓飞升，不过是给龙脉当肥料......"
"我选第三条路。"
林秋突然捏碎魂丹，幽蓝光点没入血池。暮璃勃然色变，九幽魔气化作巨掌拍下："你竟敢！"
"我敢的事多了。"林秋迎着重击挥出双剑，冰火剑气在空中凝成太极图，"比如这样——"
爆炸产生的气浪掀翻整片桃林。当烟尘散尽时，林秋躺在血泊中，怀中护着半块往生石。暮璃的虚影淡得几乎透明，却仍在娇笑："小郎君好狠的心，连师妹最后残魂都舍得毁掉。"
"那不是婉晴。"林秋咳出血块，望着掌心逐渐消散的蓝光，"你故意让我看见的往生石记忆，不过是篡改过的幻象。"
魔女笑意微僵。
"六十年前，药王谷确实炼过人丹。"林秋艰难地支起身子，"但被当作药材的......是你九幽殿的探子。"他擦去嘴角血渍，"真正的婉晴，此刻正在往生殿泡在养魂泉里吧？"
暮璃的虚影突然扭曲，暴雨中传来琵琶急弦。林秋趁机将往生石残片按入心口，剧痛中听见锁链断裂的声音——寒潭方向升起九道血柱，天地间响起万鬼哭嚎。
"你竟然用自身为引，破了封魔阵！"暮璃的声音首次带上惊怒，"可知放出那些上古魔头会......"
"会生灵涂炭？"林秋咧嘴一笑，金瞳完全化作竖眸，"总好过被你们圈养千年。"他捏碎传送符，最后看了眼崩塌的桃林，"告诉玄微子，这次轮到我们狩龙了。"
空间扭曲的瞬间，尸傀谷主的利爪擦过后颈。林秋坠入传送通道时，瞥见对方胸腔里跳动的竟是往生石。
......
黑市腐臭的空气涌入鼻腔，林秋踉跄着跌出虚空。他扶着斑驳砖墙站起，发现手中攥着片带血的衣角——是传送前从尸傀谷主身上扯下的。
"青霄云纹？"就着昏黄的灯笼光，他辨认出布料上的暗绣。这种双线勾边的流云纹，唯有掌门亲传弟子能穿戴。
往生石突然在识海中震动，林秋顺着感应拐进暗巷。腐肉与铁锈味中，他听见铁锤敲打的声响，节奏暗合青霄派入门剑诀。
炼器铺里，独眼匠人正在捶打剑胚。火星西溅中，林秋瞳孔骤缩——砧板上那截残兵，分明是碧霄剑的剑尖！
"道友识得此物？"匠人突然开口，铁锤重重砸下，"叮"的一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
林秋按住狂跳的往生石："不过是块玄铁。"
"玄铁？"匠人嗤笑，独眼中闪过红光，"这分明是囚龙锁的碎片。"他突然吹响口哨，后堂冲出十具机关傀儡，"等了三十年，总算等到正主了。"
林秋拔剑暴退，剑气扫落门帘。月光照进内堂的瞬间，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墙上挂着的赫然是完整的封魔钥图谱，而核心缺口正是碧霄剑的形状！
"你是天工坊余孽？"林秋格开傀儡利爪，认出机关关节处的莲花纹。
匠人扯开衣襟，心口赫然是灼伤的莲花印："托你们青霄派的福，全族三百口就剩我这个'余孽'。"他猛然拉动墙边锁链，地底升起青铜棺，"但今日，该讨点利息了。"
棺盖滑开的瞬间，林秋的碧霄残片发出悲鸣。棺中躺着个少女，心口插着半截剑刃——正是失踪百年的天工坊少主，他前世的道侣，叶青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