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便利店的日光灯管突然闪烁起来。晴晴蜷缩在收银台后，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在玻璃柜台上划动，尖锐的摩擦声里，一道冰裂纹在她指尖蔓延开来。
"叮铃——"
青铜风铃发出浑浊的响声。浓雾从门缝涌入，在地面凝结成釉面般的青灰色。穿月白长衫的男人立在雾中，金丝眼镜泛着诡异的窑变光泽。他的袖口绣着缠枝莲纹，随着抬手动作，露出腕骨处嵌着的青花瓷片。
"寒露当值，宜问诊。"男人摘下眼镜，瞳孔竟是绞胎瓷般的螺旋纹路，"齐小姐的瓷斑，己到心俞穴了吧？"
林小婉的桃木剑破空而至，剑尖抵住男人喉结："裴青瓷，二十年前你为炼祭红釉活烧三十学徒，早该魂飞魄散。"
"林道长记性不错。"裴青瓷轻笑，骨质手术刀从袖中滑出，"可惜当年烧的是三十一具——最后那个学徒，可是自愿跳进窑口的。"刀尖突然刺入晴晴手腕，挑出一段瓷化的桡动脉血管。
诊室墙壁突然浮现钧窑开片纹。裴青瓷将瓷化血管浸入釉水，墙面顿时映出血色画面：齐永年躺在龙纹血棺中，胸腔大开，一颗旋转的窑变瓷心正在泵出青蓝色血液。
"令尊的瓷心，可是用三百童女的眉心骨煅烧而成。"裴青瓷的手指划过晴晴锁骨处的冰裂纹，"想救这丫头，就拿他封棺前的记忆来换。"
晴晴突然抓住手术刀，瓷化的指尖崩裂："我爸的心脏...是陶瓷？"
"何止心脏。"裴青瓷掀开白大褂，肋间赫然是透光的青瓷骨架，"你们齐家人，生来就是瓷母的容器。"他猛地将手术刀插入晴晴心口，血管中飞溅出的不是血，而是滚烫的釉浆。
林小婉祭出五雷符，却被诊室内飞出的瓷片击碎。墙面钧窑纹路突然活过来，化作万千瓷蛇缠住她的西肢。裴青瓷取出一方霁蓝釉印盒，盒盖开启时传出婴儿啼哭。
"这是你父亲烧制的第一窑人胎瓷。"他将印盒扣在晴晴天灵盖上，"听听这些哭声，可有熟悉的？"
无数记忆碎片涌入晴晴脑海：嘉靖年间的龙窑内，与齐永年容貌相同的工匠正将哭嚎的女童推入火口。女童们的血肉在高温中爆裂，骨灰混入瓷胎，渐渐凝成她梦中常见的瓷母轮廓。
诊室突然剧烈震动，所有瓷器同时炸裂。裴青瓷在飞溅的瓷片中化作青烟，只余声音回荡："七日后月晦之时，带着齐永年的瓷心来龙窑旧址——否则这丫头就会变成新的窑变祭品！"
下水道弥漫着骨灰的涩味。林小婉手持罗盘，铜勺在掌心熔成一滩滚烫的铜汁。她蘸着铜汁在墙上画出引路符，砖缝中顿时渗出婴儿手掌状的釉泪。
"是活窑。"她捻起一撮地面积灰，"掺了紫河车和脐带血，这是炼人胎瓷的土方。"
晴晴突然跪倒在地，耳畔响起密集的胎动声。她的腹部诡异地隆起，皮肤下凸起数个拳头状的鼓包。鼓包裂开处，露出沾满胎脂的瓷片。
"它们在找妈妈..."晴晴的瞳孔映出地下深处的景象：九尊人高瓷瓮正在暗河中沉浮，每尊瓷瓮都伸出青紫色的婴儿手臂。
暗河尽头矗立着明代制式的双龙窑。窑门是女性盆骨状的拱券，两侧贴附着数百具半瓷化的胎儿尸体。它们脐带相连，组成一幅诡异的《婴戏莲纹图》。
"嘉靖三十八年，齐家先祖在此烧出第一窑血瓷。"裴青瓷的声音从窑炉传来，"如今该让古法重现了。"
九尊瓷瓮同时炸裂，爬出浑身粘液的瓷胎婴儿。它们啼哭着抱成团，青白色的胎发纠缠成引魂幡。暗河水位暴涨，裹挟着人骨瓷片形成漩涡，将众人卷入窑炉深处。
窑膛内壁布满乳房状的凸起，每个"乳房"都在渗出混着血丝的乳汁。林小婉的符纸沾到乳汁瞬间瓷化，桃木剑柄开出窑变玫瑰纹。
"看哪！"晴晴指向窑床中央的水晶棺。棺中女尸腹部高耸，瓷化的皮肤下可见胎儿正用脐带在子宫壁刻写祭文。更骇人的是女尸面容——竟与苏晴的遗照分毫不差！
裴青瓷自窑顶垂降，瓷质指节轻叩棺盖："这才是真正的瓷母。当年苏晴为保胎儿，自愿让瓷母神识寄生——你现在每用一次通灵之力，都是在喂养这个怪物。"
水晶棺突然开启，瓷母腹腔裂开血盆大口。三百道女童冤魂呼啸而出，在空中凝成苏晴的虚影：“晴晴，到妈妈这里来。”
殡仪馆停尸间回荡着篦子梳头声。老张举着手电筒推开门，看见三具女尸对镜梳妆。她们用骨簪挑起胭脂膏子，在瓷化的颧骨上晕染"三白妆"。
"这是明代葬仪中的美人祭。"林小婉用银针挑起胭脂，"用难产而死的孕妇骨灰配釉，活人用了会皮肉瓷化。"
监控视频显示，所有化妆的尸体都在子时走向釉料车间。众人追踪至废弃厂房，见尸群排队跃入釉池——池底沉着苏晴的命灯，灯油竟是齐永年瓷心渗出的青血！
晴晴被无形力量拖入釉池。粘稠的釉浆灌入鼻腔，灼烧感中浮现记忆残片：产房中的苏晴腹部裂开瓷纹，接生婆剪断的脐带迸出釉火。护士怀中的婴儿通体瓷白，胸腔内传出钧瓷开片声。
"当年你父亲亲手将瓷种放入你母亲子宫。"裴青瓷的声音在釉池回荡，"你从出生起就是瓷母复活的容器。"
池底突然伸出数百双瓷手，将晴晴按向一方祭红釉灵牌。牌位上赫然刻着："先妣齐门苏氏瓷母之神位"。
林小婉咬破舌尖血祭天师印，釉池轰然炸裂。浮空的釉浆凝成苏晴的等身瓷偶，眼角挂着两行釉泪。裴青瓷自泪痕中显形，手中捧着个绞胎瓷颅骨。
"还差最后一道工序。"他将颅骨扣向瓷偶脖颈，"以至亲骨血点睛，瓷母便可..."
话音未落，殡仪馆方向升起血色烟柱。齐永年的血棺正在开裂，棺盖浮现混沌青莲图腾。一缕青焰自莲心窜出，将瓷偶烧出蛛网状裂痕。
"不可能！"裴青瓷的瓷质面容首次出现裂痕，"刘伯温的混沌青莲盏明明己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