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裂缝,尸魂村。
浓稠的黑雾在腐朽的牌坊前重新凝聚,渐渐凝成一道扭曲的婴孩轮廓。
青紫色的皮肤上布满蛛网般的血丝,脐带拖曳在身后,像一条黏腻的毒蛇。
齐泰……这个本该在五十年前就胎死腹中的鬼婴,此刻蜷缩在尸魂村的血土上,浑身冒着被灼烧后的黑烟。
渡阴铃的镇魂音、《洗冤录》的破邪光、斩魂刀的往生咒,都在它溃散的魂体上留下了狰狞的伤痕。
“呜……”它发出幼兽般的呜咽,腐烂的小手抓着泥土往前爬行。
每挪动一寸,地上就留下一道腐蚀的焦痕。
远处,纸扎的村民停下僵硬的步伐,空洞的眼眶齐刷刷转向这个狼狈的同族。
“啪嗒。”一滴黑血从它溃烂的眼眶滴落。
血珠渗入土地的瞬间,整条街道的纸灯笼突然全部熄灭。
“方……家……”它咧开嘴,露出满口细密的黑牙。
被撕碎的嫁衣残片还挂在身上,那是当年方家强行给它母亲套上的喜服。
枯井深处传来铁链晃动的声响。
齐泰的躯体蓦地痉挛如触电,像被抽筋的蛇般扭曲前行,腐烂的脐带在焦土上拖出脓痕。
在那里,一座贴着褪色“囍”字的祠堂正渗出暗红的光。
门缝里伸出几缕白发,像蜘蛛丝般缠绕住它的脚踝,
将它慢慢拖了进去……
阴风卷着纸灰在祠堂内盘旋,褪色的“囍”字下,齐泰青紫的躯体蜷缩在神龛前。
溃烂的皮肤正缓慢愈合,但渡阴铃灼烧出的焦痕仍在渗出黑血。
几个婴儿鬼飘进祠堂,为首的玖善浑身缠满血丝,像被红线缝补的破布娃娃。
它歪头用犬齿轻刮下唇,露出参差不齐的黑牙:“齐老大,地牢里那两个活人……”
“杀了。”齐泰的声音像刀刮骨头,腐烂的小手攥紧供桌边缘,“抽魂点天灯。”
塔尔茗突然上前,它比其他婴灵多长了一只眼睛——那眼球黏在额头上,正不安地转动。
它恭敬地捧起一块莹白玉牌,牌面刻着“收魂司”三个阴文,背面是尸魂界的彼岸花印。
“齐老大,您看这个……”玉牌被递到眼前的瞬间,齐泰残缺的瞳孔猛地收缩。
牌面上传来的森冷气息让它溃烂的指尖结出冰霜。
这是尸魂界高阶阴差的凭证,而且是首属于“那位大人”的收魂令。
祠堂内的纸钱突然无风自燃,绿火映得每张鬼脸阴晴不定。
“收魂令……”齐泰腐烂的声带发出嘶嘶声,“温……”
塔尔茗额间的眼球突然暴凸,玻璃体表面浮现与玉牌相同的彼岸花纹。
“齐老大…我的眼睛…”它畸形的瞳孔流下两道黑泪,黏稠液体在空中凝成“温”字残痕后蒸发。
另外两只肉眼‘啵’地炸开,溅出的脓血在供桌上蚀出几处焦痕。
玖善突然飘到供桌前,它残缺的脑壳里爬出几条蜈蚣:“不如扔他们去血矿洞?最近阴铁矿刚好缺人手……”
齐泰的颈椎发出枯枝折断的脆响,头颅以反关节角度仰起,祠堂梁上垂下的白绫突然勒紧。
它的指尖触到玉牌瞬间,腐烂的脑髓忽地刺痛……
阴兵铁靴踏碎它的肋骨,青面獠牙的鬼将用戟尖挑着它半具残躯:“尸魂界的规矩,擅越者永镇血矿……”
它猛地缩手,溃烂的瞳孔颤动。
“退下。”它挥了挥残缺的手臂,等婴灵们消失在纸帐后,才对着玉牌喃喃自语:“白七七,竟然是温润的徒弟……”
任务玉牌的最下面一个“温”字清晰可见。
尸魂村,地牢。
黑暗如墨,魏明的手指触到一片湿冷的衣角。
他刚要动作,铁链便哗啦作响,腕骨传来刺骨的寒意……那锁链上刻满细密的咒文,正一点点蚕食他的阳气。
“白七七……”他的声音虚脱得不像自己。
“嘘!”白七七的指尖抵上他的嘴唇,冰凉得不似活人。
她的呼吸喷在魏明耳畔,带着淡淡的腐土气:“它们在听。”
魏明勉强睁开眼。
地牢没有光源,但逐渐适应黑暗后,他看见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
那些痕迹新旧交错,最深的一道里还嵌着半片指甲。
“这是哪儿?”他哑声问。
“尸魂村。”白七七的声音像刀刮过青石,“阴阳界和尸魂界的夹缝。”
远处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被拖过地面。
魏明的判官笔印记突然灼痛,他这才发现心口插着半截断裂的笔杆……鬼婴的怨气正顺着笔身往血脉里钻。
而判官笔的笔尖不知去了哪里!
“比十八层地狱还糟?”他试图运转残余的法力,锁链上的咒文立刻亮起血光。
白七七突然捂住他的嘴。
地牢外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像赤脚踩在黏稠的血浆上。
“地狱的恶鬼至少还怕业火。”她贴着魏明的耳朵,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里的家伙……”
黏腻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牢门缝隙渗入的血线骤然凝固。
门缝下渗进一滩黑水,水里浮着个泡胀的婴儿脑袋,正用没有瞳孔的眼睛对着他们笑。
“它们吃业火当零食。”
魏明突然按住白七七的手腕。
“锁链的咒文……在减弱。”
他指尖触到铁链凹陷处,黏稠黑水正腐蚀符文。
那水里竟浮着几丝莹白花瓣,散发着与玉牌相同的彼岸花香。
白七七的指尖无意识抚上锁骨……衣领遮掩处,一道与花瓣同源的刺青正隐隐发烫。
她猛地掐灭这个动作,声音比地牢寒冰还冷:“收魂司的渡厄花……沾上就甩不掉了。”
她比魏明更熟悉尸魂界的把戏,这种“疏漏”往往比刀剑更危险。
墙角的阴影忽然扭曲了一瞬。
魏明突然将判官笔残杆刺入掌心,血滴在锁链上“滋”地蒸发出红雾。
雾气触到地牢墙壁时,青砖缝隙渗出黑血。
当黑血即将凝成密道图时,魏明突然浑身痉挛……
往生咒文反噬的剧痛中,他看见方秀兰被拖进花轿的幻象。
猩红嫁衣下伸出青紫鬼手,轿帘缝隙露出半张与方程相似的脸……
幻象破碎后,墙上黑血己组成完整地图,但最东侧的往生咒文正渗出一缕青烟。
魏明刚要伸手去摸青烟,青烟瞬间冒出火苗。
绿火“轰”地蹿高,烧灼出的血字如活物般扭曲:“亥时三刻”……“子时”……“逃”
每个字符显现三秒后便融化成血泥,最终只剩“逃”字悬在火中,边缘开始碳化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