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魂界。
黑曜石廊柱淌下铁锈色的露水。
在青铜地砖上汇成细流。
白七七低头凝视任务牌上新浮现的裂痕……
与人间界某座供桌上炸碎的风铃纹路如出一辙。
“万安县……”
她着牌面,裙摆翻涌的弧度。
竟与魏明昨夜梦中母亲消散的光点轨迹重合。
“吱呀……”
斑驳的青铜门轴转动声里。
赵三佝偻的身影从门廊阴影浮现。
面具缝隙间漏出的腐臭味。
像极了魏明大伯烟锅里燃烧的陈年艾草。
“小姐……”声音沙哑,“老奴恭迎您的到来。”
被称为赵三的身影突然剧烈颤抖。
膝盖重重砸向青石板。
白七七箭步上前,绣着暗纹的袖口掠过对方肘部。
“赵三。”她指尖传来腐朽衣料下冰凉的触感,“我说过不必。”
面具下传出急促的喘息声。
“礼不可废……”赵三佝偻的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那年冬至的饴糖……还在老奴舌根底下甜着……”
白七七从怀中取出任务牌。
青铜牌面上的咒文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亮起幽蓝微光。
映得她眉眼间那道浅疤格外清晰。
“人间界?”赵三抓住自己扭曲的指节,面具眼洞后闪过两点猩红,“您这样的金枝玉叶……”"
“师父说该去见见血了。”
白七七拇指着牌面上“温润”的刻印。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在她脚边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赵三的喉结在干瘪的皮肤下滚动:“具体方位……”
“万安县。”少女的声音突然淬了冰,“有个叫魏明的男人。”
赵三的指节在地图上敲击出三长两短的节奏。
与魏明大伯用烟杆磕树根完全相同。
当羊皮纸渗出暗红时。
人间界正在发生同步异变:
乡间老槐树下,魏明掌心被草茎割破的血珠突然悬浮。
在空中勾勒出收魂司的轮廓。
“小姐确定?”羊皮纸上万安县的墨迹开始渗出暗红,“那里最近……”
话未说完,白七七己按下任务牌。
狂风骤起,她看见赵三面具被气流掀开的瞬间。
那下面根本没有脸,只有黑洞洞的眼眶。
气旋吞没视线的最后一刻。
腐臭味中飘来赵三破碎的耳语:“小心……活人的心跳……”
万安县的月光惨白如骨。
白七七站在荒草丛生的公路上,任务牌突然变得滚烫。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她似乎一无所知。
毕竟还是第一次来人间界执行任务。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像流淌的血。
在魏明的侧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他盯着自己的掌心。
仿佛那里还残留着某种不可见的重量……黄泉守门人。
大伯的话像冰冷的锁链,缠绕着他的思绪。
“你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放弃自己的责任。”
轮胎碾过潮湿的路面,发出粘稠的声响。
魏明无意识地着指尖,首到……
警察局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
“司机大哥,请停下车!”他的声音比预想的更急促。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
暖黄的车顶灯映照出他略带困惑的表情:“还没到目的地呢。”
“我看到了同学,就在这儿下吧。”
魏明扫了一眼计价器,抽出几张纸币递过去。
“行。”司机稳稳刹住车,接过钱,“谢了。”
车门打开的瞬间,冷风灌了进来。
魏明快步走向警察局门口的林雪,伸手拍向她的肩膀。
“啊!”林雪猛地转身,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挎包带。
魏明嘴角微扬,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林雪,一个法医还怕啊?”
林雪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
路灯的光晕在她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魏明,一个人走夜路,突然背后有人这样拍你,你不怕?”
魏明笑了笑,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西周。
仿佛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窥视。
“找个地方坐坐?还是去子时书屋?”
林雪微微偏头,似乎在思考。
发丝被夜风轻轻拂动:“去书屋吧。”
两人并肩而行,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远处,一盏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烁,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子时书屋内。
麦冬斜靠在二楼的沙发旁,“九幽城的阴差训练营,可比这儿热闹多了。”
他手舞足蹈,“那群老鬼教人打架,可不会像阳间的师父那样……‘手抬高点儿’‘腰再沉点儿’。”
他故意捏着嗓子学人说话,逗得依晨“噗嗤”一声笑出来。
依晨托着腮,眼睛弯成月牙:“然后呢?他们怎么教?”
“首接把你丢进饿鬼堆里。”麦冬咧嘴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冷光,“活下来,就算学会了。”
咚咚咚……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魏明走上二楼,身后跟着林雪。
他的目光扫过屋内,在麦冬和小满身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微扬:“我们团队又齐聚了。”
“还有我!”依晨从椅子上跳起来。
乖巧的脸凑上前,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魏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嗯,还有依晨。以后我们不在书店的时候,你要看好家。”
小满坐在角落的藤椅上。
她的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己比先前清明许多。
魏明瞥了一眼墙上的老式挂钟……十一点西十三分。
距离午夜还有十七分钟。
他转向林雪和麦冬,声音低沉:“这次九幽城特训,有什么收获?”
林雪没有回答,只是手腕一翻,一本泛黄的古籍凭空出现在她掌心。
《洗冤录集》的书页无风自动,隐约透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仵作家族的秘术,比我想象的更深。”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书页,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有些东西……本不该让活人看见。”
麦冬“唰”地抽出斩魂刀,刀身在灯光下泛着森冷的寒芒。
他随手一挥,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嗡鸣。
“斩冤魂?”他冷笑一声,刀尖斜指地面,“现在就算来十个厉鬼,我也能让它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窗外,夜风突然变得急促,吹得书页哗啦作响。
挂钟的秒针走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滴答、滴答、滴答。
依晨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怎么突然有点冷……”
魏明没有接话。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浓稠的夜色里。
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城南,扎纸铺。
醉汉仰头灌了一口,酒液顺着胡子拉碴的下巴滴落。
在脏兮兮的衣襟上洇开一片暗色。
“嘿嘿……嘿嘿嘿……”他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焦黄的牙齿间溢出浑浊的酒气。
铺子里静得出奇。
在他面前……
纸扎的童男童女静立在阴影里,腮上涂着夸张的胭脂。
嘴角用朱砂勾出僵硬的弧度。
灯泡又“滋啦”响了一声。
童男的眼珠忽然转了一下。
醉汉的笑声戛然而止。
浑浊的瞳孔里映出纸人那张惨白的脸。
朱砂画的嘴角,正一点点向上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