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盛微微挑眉,“你说改装是什么意思?”
槐宁斟酌字眼,“我听说国外有一种叫康拜因的机器,在田间就能首接收割水稻小麦然后对它们进行脱粒和筛选装袋。”
“你是说联合收割机?我之前当兵时见疆原省兵团用过,的确收割很方便。”
“对,如果我们有了这个,之后再遇到台风天也不用怕了,一天就能将我们生产队的所有粮食收割完成。”
槐宁也是才想到这个,即便拖拉机修好对他们队影响也不大,左右他们到时可以问公社借。
但联合收割机对他们来说可是独一份儿,还有大用。
周盛心中一动,“可以试试,我记得郑叔、候叔和汤叔都是机械工程方面的专家。”
槐宁心急地拉起他的手就走,“去问问。”
……
“你们倒挺有想法。”郑怀德听到槐宁的想法,不禁挑眉。
“二十年前我国就引入了前俄国的收割机,后来又仿制成功,只是还没有普及,不过那些机器适用国外,在大片的平原上更好收割,我国虽然也有平原,但其他地方地形复杂,一味依靠国外的大型收割机并不合适。”
“你们如果真的要改装机器,就得做出适合村里或者大多数地形都能使用的机器,小型机器没有大型机器效率高,效率方面也得再改。”
槐宁听得脑子嗡嗡作响,“郑叔,我们就是想先试试,做个出来看看……”
郑怀德微微一笑,“年轻人总得有点闯劲儿,做个别人有的机器有什么意思,要做就要做最创新的,我相信你们,不懂的尽管来问。”
他手指了指其他两位,“侯建同是机械专家,汤永年是数学教授——”
“以前。”一首低头计算着什么的汤永年忽然抬头。
郑怀德无奈道:“行行行,以前是行了吧?现在就是糟老头子,等稻子收割了,你养的猪交上去,我们就能歇两个月,有问题大可以来问。”
蔡宏义朝他翻了个白眼,“得,就我没用,你是连我的名字提都不提。”
严睿明出声讽道:“怎么会没用,你是文学教授,还可以写首诗念给他们听,让他们加油。”
“严老头,你闭嘴!”
眼看两人又要拌嘴,槐宁连忙道:“蔡叔到时候一定有大用。”
如果他们真的做出来一台有用的机器,往小了说,生产队加工分是板上钉钉,往大了说,没准…能推动进程。
槐宁抬头看了这个崭新的“牛棚”一眼,铁栏杆搭得再漂亮,也终究是铁栏杆。
而想要把他们的事迹让大众知道,一位优秀的撰稿人必不可少。
“行了,别浪费时间,趁现在有空,我给你们讲讲国外的康拜因的构造。”
郑怀德抽出一张纸,又拿出一根铅笔在纸上画结构图。
手心大量的出汗导致他握笔的手滑了两回,画出的线条不成型。
他微微颤着手擦去,不好意思道:“太久没画图了,手生。”
低头间,槐宁分明看见他的眼角沁出了泪水。
“郑叔,不急,咱们有一个冬天的时间可以干呢。”
郑怀德却好似没听到,笔尖在纸上专心地“唰唰”画出一条又一条线。
“差不多了,简单画了一下,”郑怀德举起纸,一个简单的收割机图生动呈现。
“做收割机,收割台、传送带、滚刀片都是必不可少的,拖拉机的后斗可以拆了……”
……
从严叔那出来,槐宁问周盛:
“你觉得改装的法子可行吗?”
周盛道:“技术上郑叔他们可以想想法子,主要还是改装的东西难办,不过也不着急,收完水稻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能用的零件。”
“嗯,我和你一起去,桂花姨那也可以问问。”
接下去的一个月,两人各自忙各自的事,槐宁忙着继续登宝山,找新的药材,制各种各样能制的丹药,周盛则忙着学习制作联合收割机并找材料。
眨眼间,一个多月过去,第二茬水稻成熟了。
这茬水稻的量比第一茬足足少了一半,又没碰上风雨,顺利地在三天内收割完成。
周盛和槐宁一起收割,对如何制作收割机又有了新的体会。
收完回去的路上,槐宁看着沉默的众人,转头问张小蝶:“怎么我看大家兴致都不高的样子?”
张小蝶摊手,“能高吗? 第二茬水稻收成也就平平,不算高,再有几天就要发粮食了,想想那稀少的粮食量,明年是挨饿的一年,大家高兴不到哪里去。”
十天后,本该是热火朝天的分粮食,如今却都异常沉默。
周国安心里也不好受,但他一甩袋子,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又还没死呢,哭丧什么!”
“没白米,咱们还有番薯,还有玉米、土豆,明年咱们再勤快点多种点,总归是饿不死人的,我不信咱们队里的壮劳力那么多,又都是手脚勤快的,还能照顾不了一家老小?”
“都听到没有?!”
“听到了!”
队长说的对,他们有手有脚的,还能饿死不成,哪怕没粮食,挖野菜也成。
总归只是粮食不多,又不是干旱闹饥荒,背靠山里,能吃的多的是。
想通后,众人的精神终于提振,开始有说有笑地聊起来。
突然,领粮的人群中传出一声悲戚的大喊:
“永强,你把粮食都拿走了,我和小红吃什么……”
槐宁往喊的人看去,那老妇人年逾半百,头发花白散乱地披着,手里死死抓住麻袋,过瘦的手臂上青筋毕现。
“妈,你有我们养着,哪需要那么多粮食?你的粮食给我,日后都来我们家吃饭。”
跟她争夺麻袋的男人手上一使劲,粮食袋子就被他夺走,老妇人身子猛地向前倾趴倒在地上。
“我不去,小红也是你女儿,可你看看张莲清是怎么对她的,连口热饭都不给她吃!”
马永强脸上浮现出厌恶,“光宗都吃不饱,她一个丫头片子,少吃两口怎么了?妈你真是糊涂了,男丁才是能顶立门户的,丫头再过几年就嫁人,给她吃不是浪费吗?”
陈美英不敢置信地望向儿子,抬手甩了他一巴掌,“我和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的?!你真是比畜生还不如!”
打得好。
这是包括槐宁在内的所有围观者的心里想法。
真是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纵使再重男轻女,一口饭总得不吝啬。
这马永强真是失心疯了,连自己生的女儿都不想管。
见众人指指点点地看着他,马永强捂着脸羞恼之色越发明显,“我懒得跟你说!”
他提着粮食就要走,周国安叫住他,“马永强,你把你老娘的那么一点粮食拿走了,你老娘吃什么?”
马永强转过身,“我都说了她可以来我家吃,又没要饿着她。”
他心里清楚,不管女儿还只是家事,不管亲娘那队里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不管心里多么讨厌那个老不死的,面上总得过得去。
“队长,这是我的家事。”马永强皮笑肉不笑。
“别做得太过分,不然闹出人命,法律可不管你是不是家事。”
周国安点到即止,他虽然是队长,但能管的也只有田里的事,队员的家事他还真不好过多插手。
“知道了。”
马永强提着麻袋离开。
身后,陈美英望着儿子离开的背影,眼中的光芒越来越弱,最终消散不见。
槐宁叹了口气,过去扶起她,“奶奶,既然他说了让您上门吃,那您提着大碗去,有多少吃多少,他要是饿着您,您就过来告诉队长,他一定给您做主。”
周国安也点头,“陈婶,要是受委屈了你放心大胆过来找我,马叔还活着的时候照顾了我很多,我不会看着他家人受欺负。”
陈美英扬起唇角笑了笑,“好,你们放心。”
傍晚。
张小蝶急匆匆跑到猪场对槐宁道:
“陈奶奶跳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