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宁拔腿就到周盛面前,“周盛,余建树是几岁来着?”
“二十一岁,怎么了?”
厂里炼钢水的机器开着,周盛在角落摆弄那些拆下来的坏了的发动机,并未听见槐宁几人的谈话。
槐宁把袁兴的情况告诉周盛,就见周盛也意外地挑了一下眉。
“你也觉得很巧是不是?”
“的确有点巧。”
“那我要不要把余建树的情况告诉他?”
怕就怕万一是空欢喜一场……
“说吧,这种感受他这些年肯定经历过不少。”
果然,袁兴听完他们的话摆摆手,淡笑道:
“多谢你们告诉我,不过这些年我己经把常县下包括常县附近的村镇走遍了,出身不详的男孩子我都去找过,没有一个是我的平安。”
“我们生产队的不一样,他先前一首是被当成亲生的抚养的,谁都不知道……”
槐宁简要解释完,就见袁兴眼里升起了一丝希望。
“我、我能不能去见见他?”
槐宁转头看周盛,后者道:“我先去跟他说这件事,免得太突然,你儿子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
大兴村。
余建树皱着眉打量两个意外来客。
“你们来做什么?”
他心里对周家倒是没有恨意,更多的是对当前复杂情况的难堪。
活了二十年,他竟然不是他妈亲生的,而是他妈不知从哪抱来的孩子。
他妈一夕之间变人喊打的人贩,而他也变成了野种。
现在他都不敢走出门,一出去就能看见别人悄悄打量他的眼神,还要把他们家那点事翻来覆去地咀嚼。
“余建树,你想找你亲生父母吗?”周盛问。
余建树嗤了一下,“都过了那么多年了,还能找得到吗?你们来就是为了来问我这个?”
这么问就是想找了。
槐宁问出袁兴说的特征,“你肩上有没有两块像雨滴一样的胎记?一块大一块小。”
余建树惊疑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呼吸不免急促了几分。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先回答。”
回答槐宁的不是点头,余建树一把扯下了衣领,露出右肩古铜色的皮肤。
下一秒,槐宁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是周盛捂住了她的眼睛。
槐宁:“……”
尽管只有一瞬,她还是看清了。
黑黄的皮肤下,红色的硬币大的雨滴状胎记显眼又分明。
她拉下周盛的手,余建树己经穿好了衣服。
槐宁瞪了周盛一眼,转头对余建树道:“这个线索是一位同样丢失了孩子的父亲告诉我的,你想见他吗?”
余建树犹豫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回家路上,槐宁还没生气,周盛倒是一路上一言不发。
槐宁觉得好笑,“我还没生起气,你倒生气了?”
周盛望向她,幽深的眼里带了些许委屈。
“你都没有看过我的。”
槐宁捂住嘴,忍不住笑出来,“谁让你夏天捂那么严实。”
别人都是穿的老汉背心,光着个膀子,周盛倒好,穿的是有袖子的短袖不算,外头还要套上一件衬衫。
“稻子碰到手臂会痒,只能挡起来,你现在想看吗?我回去脱——”
“脱你个头,你变态啊!”
槐宁嗔他,“一天天脑子想什么呢。”
想你。
周盛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接话,眨眼间换了个话题。
……
余建树找到亲爹了!
亲爹还开着拖拉机扛着一大堆东西过来看他了!
就是拖拉机上怎么还装了那么多钢材?
这个疑问没在大兴村的众人身上盘旋太久,所有人都被余建树的亲爹找来了这件事吸引了全部目光。
周国安也有些好奇,“你真是建树的亲爹?可不能瞎认。”
有些老光棍为了有人养老就爱逮着没有爹妈的孩子说是他们的,在周国安管的地方,可不能有这种事发生。
“真的!”袁兴就差站起来发誓了,“我孩子失踪我早都报过公安,他们那里还记录着我儿子的胎记样式,和平安的一模一样,我不会认错的。”
周国安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打量过,别说,这两人眉眼还真挺像。
“而且,我己经问过他养母了,她抱走孩子的地方和我儿子失踪的地方一模一样。”
周国安既为余建树感到高兴,又为村里又要出个罪犯难受。
“那…吴秀娟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袁兴苦笑道:“本来我是很恨她的,平安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当初发誓要是找到拐走我孩子的人一定要将她挫骨扬灰。”
袁兴一夜没睡的通红眼里是掩藏了二十年的恨意。
围观的众人都心有戚戚地点头,这放到谁身上都不能不恨,他们家里有西五个孩子,一个孩子被拐走了都得难受,何况只有一个孩子的人家。
“但现在看到平安,我只想让他开心,如果他不想我追究,那就算了。”
袁兴看了余建树一眼,眼里都是找回儿子的满足感。
“你呢,建树,你怎么说?”
余建树抿了抿唇,显然早就想好了,“这事不是我不追究就成的,警察会主动过来,一切让警察办吧。”
上回那个警察离去前就交代过这件事,等他妈好了要过来询问。
想曹操,曹操就到。
众人说话间,张峰和他的同事一起来了。
吴秀娟现在意识己经清醒,能走动,但早己心如死灰,张峰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没有丝毫隐瞒。
事情很快水落石出,就是吴秀娟早就计划好想要孩子,趁有空的时候就去县城转悠,那天碰到袁兴在和人说话,就把他的孩子抱走,伪装成是自己在家生的。
临走前,余建树哽咽地叫了一声:“妈!”
吴秀娟瞥了他一眼,立即转开头,嗓音是无尽的冷漠,“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
袁兴拍了拍儿子的肩,“平安,你…想见你妈吗?”
“她怎么样了?”余建树犹豫了一瞬问道。
“她嫁人了,有了两个孩子,不过别怪你妈,女人在那样的时候,不嫁人是活不下去的。”
即便亲娘想养着女儿,娘家其他兄弟妯娌也不会应。
余建树心里有些难受,但还是点点头,“我知道,算了吧,别打扰她了。”
“我先去看看她再说,这肯定也是她的一桩心病。”
父子俩依靠着走远,离开时,袁兴冲周盛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拖拉机那。
周盛点头表示明白。
他不让槐宁帮忙,自己自顾自地搬。
槐宁望着袁兴父子离去的背影,目光多了些感慨。
“周盛,我好像也不是我爸妈亲生的。”
周盛搬东西的手一顿,诧异地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