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江风裹挟着咸腥水汽,商船缓缓停靠在郡府港口。
苏槿之立在船头,蓝色锦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朝着负责押运花卉的管事吩咐道:“这批牡丹娇贵,装卸时务必小心!”
言罢,又示意身旁西个身形魁梧的护卫,将几盆价值连城的稀世名花抬上马车,径首朝着谢府而去。
谢府坐落在郡府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三进院落青砖黛瓦,飞檐斗拱,彰显着知府之家的威严。
前两院是知府与官员们处理政务的场所,平日里戒备森严,而内宅则在第三进。
苏槿之作为谢府未来的姻亲,特意选择从角门进入,既不失礼数,又避免了侧门的繁文缛节。
门房小厮一溜烟跑进去禀报,片刻后,书房内的谢承曜听闻消息,儒雅的面容上有些诧异,放下手中的书卷后便疾步朝着角门走去。
“舅兄怎的来了?” 谢承曜远远望见苏槿之,快步迎上前,面上带着关切,“来之前也该派人知会一声,我好去码头接你,怎好让你自个儿寻来?”
苏槿之微笑着拱手:“今日来郡府谈些生意,临时起意顺路过来探望,便未提前告知。还望莫怪。” 说着,她示意护卫将花抬上前,“这几盆花虽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却也费了些心思,权当给府上女眷赏玩。”
谢承曜连连摆手,嗔怪道:“都是一家人,来便来了,带这些做什么!” 转而吩咐下人,“快将花送去母亲那里,就说稍后我带舅兄去请安。”
下人们领命,小心翼翼地抬着花盆离去。
苏槿之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谢承曜这般热情,看来谢家并无退婚之意。
虽然她不惧谢家退婚,但对对苏芷黛的名声还是有些影响,所以能不节外生枝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不知谢知府召见自己所为何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随着谢承曜穿过前院,踏入内宅。
一路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虽不及苏家的奢华精致,却自有一股庄重肃穆之气。
到了谢承曜院子大厅,待丫鬟奉上香茗,谢承曜神色略显愧疚,轻叹一声道:“上次之事,是我考虑不周,让三小姐无端受了委屈,还望舅兄海涵。”
苏槿之连忙起身,拱手道:“谢举人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维护三妹,苏家上下感激不尽。三妹能嫁入谢府,是她的福气,也是苏家的荣幸。”
谢承曜闻言,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按理说,他身为举人,又是官宦子弟,无需在意一个商贾的想法。
可与苏槿之接触越多,越觉得此人谈吐不凡,举手投足间不卑不亢,心中不自觉地生出几分敬重:“舅兄不怪罪便好!往后咱们各论各的,我痴长几岁,字景明,舅兄唤我一声景明兄便是。”
“景明兄!” 苏槿之欣然应允。
又经过一番交谈,苏槿之也渐渐对谢府的情况有了更多了解。谢承曜作为长子,肩负家族厚望;弟弟谢承渊在京城书院苦读,鲜少归家;两位庶妹己嫁作人妇,各自安好。
寒暄过后,谢承曜带着苏槿之去拜见母亲袁氏。
苏槿之让西个护卫在外等候,只带着贴身护卫无风踏入内室。
袁氏出身世家旁支,素来对商贾之家有些偏见。先前听闻儿子要娶苏家女,心中满是不乐意,却也拗不过儿子。
今日见到苏槿之送来的名贵花卉,虽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仍存着几分轻视。
可当苏槿之踏入房门,袁氏不禁微微一怔。眼前男子身姿挺拔,容貌俊雅,一袭蓝色锦袍更衬得他温润如玉,全然没有商贾的市侩模样。
“晚辈苏槿之,见过夫人!” 苏槿之行礼时不卑不亢,声音清朗。
袁氏回过神来,淡淡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做生意不容易,这些花留着卖,还能多赚些银钱。”
苏槿之从容笑道:“晚辈以花卉营生,也只有这些花儿能讨夫人欢心,还望夫人莫要嫌弃。”
袁氏见他应答得体,态度诚恳,心中的不满竟消了几分,语气也缓和许多:“有心了,我很喜欢。坐下说话吧。”
宾主落座后,袁氏好奇问道:“苏公子这般聪慧,为何不读书考取功名?生意大可交给旁人打理。”
苏槿之坦诚道:“晚辈自小对经商感兴趣,读书科举实在不是这块料。若有景明兄这般才学,早就走仕途了。能与谢家结亲,是苏家的福分。”
听到有人夸赞儿子,袁氏脸上露出笑意。再看苏槿之,恭敬却不谄媚,心中对他又多了几分认可,对苏芷黛的婚事也不再那般抵触。
正说着,知府大人的长随前来传话,邀苏槿之去书房一叙。
谢承曜欲一同前往,却被长随拦住:“大少爷,老爷吩咐您继续温书备考。”
“舅兄,若有什么事,让丫鬟唤我便是。” 谢承曜叮嘱道。
苏槿之点头应下,让西个壮硕的护卫跟着谢承曜去院子里等候,这才带着无风随长随来到书房。
推门而入,只见一位中年男子端坐案前,手持书卷,周身散发着威严之气。那人面容与谢承曜有几分相似,留着短须,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不怒自威。
“晚辈苏槿之,拜见知府大人!” 苏槿之沉稳地行礼。
“不必多礼,坐。” 谢知府放下书卷,目光上下打量着苏槿之,心中暗自惊讶。这年轻人面对自己竟毫无惧色,谈吐举止间透着一股从容,倒不像寻常商贾子弟。
“你可知本官为何召见你?” 谢知府目光如炬,首首地盯着苏槿之。
苏槿之神色平静:“晚辈不知,还望大人明示。”
心中却暗自揣测,这谢知府召见自己,总不可能是为了见见自己这个亲家吧?
谢知府从案头取出一封信,递了过去:“你且看看。”
苏槿之疑惑的接过信,展开一看,面色瞬间凝重:“这……”
信是皇宫内务府大总管所写,信中对他培育的七色花赞不绝口,欲将其定为贡品,并给出两个选择:一是成为皇商,专供皇宫花卉,七色花只能献给皇帝;
二是七色花作为贡品,由内务府统一收购,不得私自售卖。
谢知府见他神色变化,缓缓道:“你的七色花得了贵人赏识。依我之见,成为皇商虽有些限制,但背靠皇家,生意能顺遂许多,旁人也不敢轻易刁难。当然,若你不愿,只做贡品也可,内务府会按市价收购,你自行斟酌。”
苏槿之沉思片刻,成为皇商,有利有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