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那座熟悉而又压抑的内殿，清玄的心沉到了谷底。
殿内的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和一股……绝望的气息。
太医们跪伏在地，噤若寒蝉。
扶苏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忧虑。
而赵高，则站在龙床边，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得意和阴狠。
龙床上的帷幔被掀开了。
始皇帝半靠在榻上，面色灰败，嘴唇干裂，呼吸急促，眼神浑浊，但看向清玄时，却带着一种异样的、近乎偏执的光芒。
“清玄……”
始皇帝的声音嘶哑而微弱。
“朕……咳咳……朕的身体……你那套养生之法……似乎……咳……没什么用……”
清玄心中一紧，知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连忙跪下，沉声道：“陛下息怒！养生之道，在于固本培元，非一朝一夕之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陛下龙体之损，乃多年累积，岂能短期内尽复？臣所言养生，旨在延缓衰老，强健体魄，以尽天年，非逆天改命之仙术也！”
他再次强调养生的本质。
“够了！”
始皇帝突然激动起来，剧烈地咳嗽着，赵高连忙上前为他抚背顺气。
“朕不想听这些！朕只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咳咳……真正的仙法？那长生不老之术，你到底会不会？！”
图穷匕见了！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始皇帝终于撕下了所有的伪装，将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和猜忌，赤裸裸地摆在了清玄面前！
大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清玄身上。
这几乎是一个必死之局！
承认不会？那之前所有的“仙师”形象都是欺骗，欺君之罪，死！
承认会？却拿不出长生不老药？同样是欺君，死得更快！
清玄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回答，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赵高在一旁看着他，眼神如同看着一个待宰的羔羊。
怎么办？
清玄的脑子疯狂运转。
硬顶肯定不行，必须找到一个方法，既能回应始皇帝的质疑，打消他对“仙丹”的幻想，又能再次展现自己的“价值”和“神通”，让自己脱离险境！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或许……可以用“科学”的方式，来一次真正的……“显圣”？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用一种肃穆而又带着悲悯的语气说道：“陛下！长生不死，逆天而行，本非正道！强求仙丹，更是饮鸩止渴！然则……”
他话锋一转，声音提高了几分：“天地造化，奥妙无穷！贫道……臣，虽不能炼制那虚无缥缈之不死药，却于‘格物致知’之中，窥得一丝‘回天之力’的奥秘！或可……为陛下缓解病痛，延缓生机！”
“回天之力？”
始皇帝浑浊的眼神亮了一下。
“什么……回天之力？”
赵高也愣住了，不知道清玄又想搞什么鬼。
清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陛下龙体之所以不适，咳血眩晕，据臣‘内观’（他用了个玄学词汇），乃是体内‘气血衰败，清浊失衡’所致。尤其是血液之中，‘生气’匮乏（指缺氧），难以滋养五脏六腑。若能为陛下补充‘天地生气’（指氧气），或可立竿见影，缓解症状！”
补充“天地生气”？
这是什么理论？
太医们都面面相觑，闻所未闻。
赵高更是嗤笑道：“仙师莫不是在说笑？这天地间的气，人人皆在呼吸，如何还能单独补充？莫非仙师又能凭空造气不成？”
“凭空造气，凡人或不能。然则……”
清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借助‘格物’之法，未必不可！”
他转向扶苏和赵文（赵文作为“格物司”代表也被允许进入偏殿协助记录），沉声道：“速去‘格物司’，取臣前日令尔等备好的‘乾坤造化瓶’、‘阴阳离合管’、以及数罐‘纯阳生气’来！”
扶苏和赵文虽然不明所以，但知道事关重大，立刻领命而去。
赵高看着清玄故弄玄虚的样子，心中冷笑连连，认定他是在拖延时间，或者想用什么障眼法蒙混过关。
很快，扶苏和赵文便带着几个禁军卫士，抬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器具回来了。
一个是用坚硬的玻璃（格物司的最新成果）烧制而成的、带着几个接口的古怪大瓶子（简易的集气瓶和反应装置）。
一些是用细竹管和柔韧的鞣制皮革连接而成的管子（简易的导气管和面罩）。
还有几个沉重的、密封的陶罐（用来储存气体的）。
这些东西，都是清玄之前以“炼制丹药，需观气体变化”为名，让“格物司”准备的。
里面的“纯阳生气”，自然就是他指导学员，用基础的化学方法（比如加热高锰酸钾或者氯酸钾，当然这个时代他只能找到类似替代物或者矿石，比如分解某些富氧矿物，或者用双氧水——这个制备更难，或许用电解水？也不太现实。
最可能还是加热某些氧化物矿石），制备并收集起来的……氧气！
清玄指挥着大壮和几个机灵的学员（他们负责具体操作），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先是让学员将一个陶罐与“乾坤造化瓶”连接，打开阀门（简易的活塞开关），将罐中的“纯阳生气”（氧气）导入玻璃瓶中。
然后，他点燃一小截木炭，将其放入另一个小容器中，再将这个小容器也放入“乾坤造化瓶”内。
接下来，他取出一小瓶无色透明的液体（石灰水，氢氧化钙溶液），倒入瓶底。
“陛下请看！”
清玄指着玻璃瓶。
“此瓶中，乃贫道采集天地间至纯至阳之‘生气’。凡俗火焰，遇之则更为炽烈（氧气助燃）；污浊之气（二氧化碳），遇之则化为‘沉滓’（与石灰水反应生成碳酸钙沉淀）！”
他让学员轻轻晃动瓶子。
众人清晰地看到，瓶中小木炭燃烧得异常旺盛，发出耀眼的光芒！而瓶底的澄清石灰水，则迅速变得浑浊起来！
这一幕，再次让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清玄的学员）目瞪口呆！凭空让火焰更旺？还能让气体变成沉淀？这简首又是神仙手段！
赵高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
清玄没有停下，他走到龙床边，对始皇帝说道：“陛下，臣欲将此‘纯阳生气’，通过这‘阴阳离合管’，缓缓渡入陛内。此气纯净平和，能补益气血，活化生机。请陛下……一试！”
始皇帝看着那些神奇的器具，又感受着自己虚弱的身体，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对生的渴望，压倒了一切疑虑。
清玄示意学员，将导气管的另一端，一个用柔软皮革和细竹管做成的简易面罩，轻轻地覆盖在始皇帝的口鼻之上。
然后，他们打开另一个装满氧气的陶罐阀门，控制着流速，将纯净的氧气缓缓输入面罩。
高浓度的氧气，对于一个因病导致呼吸不畅、身体缺氧的病人来说，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
几息之后，原本呼吸急促、脸色灰败的始皇帝，突然感觉胸口一松，呼吸顺畅了许多！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新、舒畅的感觉传遍全身！
原本浑浊的意识，也似乎清明了一些！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又看向清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狂喜！
“气……气顺了！朕……朕感觉……好多了！”
始皇帝的声音虽然依旧虚弱，但比起之前，明显有力了许多！
这一刻，整个内殿鸦雀无声！
太医们惊骇地看着这一幕，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原理！
扶苏激动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赵高的脸色，则瞬间变得如同死人一般惨白！
他失魂落魄地后退了几步，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清玄！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道士，竟然真的拥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回天之力”？！
他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清玄看着始皇帝明显好转的气色，心中也是长长舒了口气。
这一步险棋，终究是走对了！
利用基础的氧气制备和吸氧疗法，虽然无法根治始皇帝的顽疾，但确实能在短时间内显著改善他的缺氧症状，带来立竿见影的“疗效”。
这种“科学神迹”，远比任何虚无缥缈的丹药或含糊不清的养生理论，更能震撼人心，也更能证明他这位“护国仙师”的……价值！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在大秦帝国的地位，恐怕将再也无人能够轻易撼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