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火速成立了特别工作组，中央特派员带领的各部精英第二天就启程赶赴豫州……
陈沧海在机场接到了特别工作组……
张松年看见他，老远就伸手阻止他上前，自己则加快了步子迎上去，他是这个特别工作组的组长兼特派员，后边的人看到，也都加快了步子跟上来……
尽管张松年官职比他高，年龄比他长，但陈沧海没有客套，乖乖等在原地，他知道，老师不喜欢这么虚套的东西，让他等，他就等着……
张松年走到跟前，和他握手拥抱，他略带着几分腼腆和哽咽叫了一声：“张老师……”
这是引荐他加入蓝衣社的领路人，也是他人生路上的引路人，更是他能在军统坚持下来的原因之一，他和他所认识的其他高层不一样，他不热衷于争权夺利，他是实干派，满怀着“救中国”理想的革命者。
他是一个书生，最早一批公费留学英国的学生，也是个武将，出生在清末的总兵府，在很小的年纪就投身革命，为了维新运动单枪匹马刺杀过摄政王，即便到了如今快西十岁的年纪，却依然有满腔的热血和昂扬的气势，哪一点都叫他不能不佩服……
张松年低头看他的腿和拐杖，眼中有泪光闪过，微微摇头：“日本人一天不走，中国就没一天安生日子……司令他……太可惜了……”
陈沧海望了望他身后浩浩荡荡的组员，低声道：“这次上面什么意思？”
张松年神色肃然：“彻查到底，委员长很生气……”
陈沧海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了解自己的政党，即便到了只有半壁江山的时候，内斗依然是第一位的，小团体之间永远在争权夺利。
他只怕司令一死，引发新的军权争斗，到时候这件事就变成了筹码，没有人真的在乎真相，甚至于为了争权夺利帮着日本人诬陷自己人，这些专业的政客做这些事可是手到擒来，他有过切身的体会。
好在，司令是举足轻重的封疆大吏，不是当年那西个毛头小子，有委员长亲自过问，正义这次终于不会缺席了……
回去的车上，张松年迫不及待问起了司令被刺那天的情况……
“子弹取出来了，比一般的子弹要小得多，凶器应当是一把’掌心雷’……”
“掌心雷”是一种比较罕见的手枪，比一般的手枪枪身要小很多，可以藏在袖中和掌心，这种枪个头虽小，性能却不差，射击时发出的声音也很小，以至于事后，都没有人能肯定地回忆出枪声来自哪个角落……
张松年点点头：“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行刺，想来也只有掌心雷了……”
“其实案子不难查，过于小的手枪不容易获得，据我所知目前只有日本和德国少量生产这样的手枪，这么小的手枪，只有受过专业特工训练的人才能运用自如，做到一枪毙命……”
他顿了顿：“松井出自特高科……”
张松年打断了他：“沧海，不要先入为主，我们一定要有确切的证据才好下结论……”
陈沧海愣了愣：“老师，我确实感情用事了……”
“不过，从手枪查起，这个思路是对的……这次随我一起来的有警察总署的刑侦专家，有南京军统的行动小组，还有我们的美国友人，只管放心交给我……”
“谢谢老师……”
“谢什么，我们先去祭奠一下司令……”
……
婚礼变葬礼，方家一片哀凄……
方知让目眦欲裂，要去找松井血拼，被许令闻死死抱住了……
“你去了正合他意，赢了，给南京换帅的理由，从此豫州军再不姓方，你父亲一生心血毁于一旦，输了，再搭一条命给松井……”
可方知让双眼血红，完全听不进去，仗着自己一身的蛮力，一个过肩摔将许令闻摔倒在地……
“林副官听令，集结队伍……”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他脸上，他只觉脑袋嗡了一下，就只剩一片空白……
佟有花仰头看着他：“去去去，现在就去，我陪你去，爸爸教你的东西全丢掉，就这么去，去了拼个你死我活，日军正愁没有借口增兵，不等打完这一仗，他们飞机坦克过来，全城百姓给我们陪葬……”
方知让愣了愣，抱着脑袋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谁都理解他的憋屈，明知道杀父仇人就在那里，还要等什么特别工作组的调查，还要顾虑着一省的安全……
可，打仗不是两个人斗殴，你打死我或者我打死你算完，行军打仗最忌讳无谋而骄，恃力而躁。
那么大个子的人，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佟有花俯下身给他擦，他像是一个走失的孩子找到了母亲一样，将头埋进她怀中，抱着她哭得更厉害了……
……
门口的张松年悄悄冲陈沧海摆了摆手，拉他退了出来：“明天再来也一样，少帅将来是要执掌豫州军的人，被外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只怕以后见面会难堪……”
陈沧海为老师的细心而欣慰：“那我们先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
佟有根带着耗子守在一个亭子间外己经两天了……
佟有花婚礼那天，他俩所在的位置是个不起眼的角落，后边就是厨房的备菜间，饭店的服务生端着杯盘羹盏来来往往，客人轻易不会去那里……
枪击案发生的时候，他也正聚精会神看着台上的佟有花，心里五味杂陈，为佟有花遇到这么开明的公爹而高兴，又担心她一个姑娘家今后还要上战场……
枪响之后，他下意识回头，因为他和耗子都能感觉到开枪的人离他们很近，可背后是一群呆若木鸡的服务员，都被吓住了，瞠目望着台上不知所措……
而他注意到，有一个服务员仍旧镇定自若地端着菜往后厨去……
他太镇定……
人都有猎奇心，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第一反应该是看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在陈沧海一脸无奈望着蜂拥而出的人时，他拉起耗子跟在了那个服务生身后……
……
耗子又冷又饿，跺了跺冻麻的脚：“大当家的，他每天正常上班下班，看起来就是个服务生，我们是不是想多了？”
他解开羊皮袄，把耗子拢在怀中：“一个服务生，能有钱召妓吗？”
话一出口，他意识到了不妥，果然，耗子眨巴着眼睛问他：“啥是召妓？”
他挠了挠头：“就是……就是找个不是老婆的女人带回家……”
耗子愣了愣：“那海棠姐也……”
佟有根气急败坏打断了他：“你海棠姐不是，她们给你海棠姐提鞋都不配……”
作为惩罚，他生气地将耗子推出了自己的羊皮袄范围……
忽然，耗子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大当家的……那个漂亮女人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