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既然掌握了那么多机密,放他回去,那还了得?”
陈沧海轻轻叹息:“这是上面的决定,一句话说不清楚,也许是因为……我也不知道……国力不振,是没有公道的……”
佟有草想起许令闻在许家老宅大杀西方的那一夜,因为他足够强大,所以才能不费吹灰之力为文景禾讨回公道。
她眼眶微有:“陈先生,有您和方少帅这样的人在,国家就还有希望……”
……
到了那棵大柳树下,先来的人己经挖好了坟坑,柳枝女儿那小小的棺木也被抬出来放在了一边,陈沧海己经派人打听过,柳枝自五六岁被卖了好几手,己经找不到她的家人。
葬礼很简单,没有吹拉弹唱和摔盆哭丧,但葬礼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只那一口柏木棺材就花了几十块大洋,何况还有位高权重的军统站长操持葬礼……
将母女俩下葬后,佟有草在坟前为他们烧纸钱……
陈沧海在他身旁蹲下,帮着她烧:“你为什么要帮她,据我所知,你和她并不算熟……”
佟有草唉了一声,“她临死前正好我在,也是缘分,她既然托付了我,我就尽力而为……”
她顿了顿才又道:“她是个好母亲……值得我帮她……”
陈沧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虽然没有一个好母亲、好父亲,但你有一个好姐姐和一个好哥哥……”
佟有草大惊,刚要开口,他手上用力阻止了她,笑道:“将来,还会有一个好丈夫……”
“有草,向前看,往前走,不要回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
柳枝的事情过后没过多久,许令闻和叶渐青从上海回来了……
他踏进许公馆大门的时候,脸色前所未有的阴郁,叶渐青面色憔悴,怀中的小小姐气息微弱……
许公馆上下犹如笼罩着一层密不透风的乌云,大家都噤若寒蝉……
没过几天,小小姐就没了,叶渐青几乎晕厥,而许令闻面色平静,下人唏嘘不己,到底只是个女儿,没了就没了,何况许先生还这么年轻……
小小姐的葬礼过后,许令闻提出了离婚,这在许公馆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家都在等着看叶渐青会闹出怎样天翻地覆……
可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叶渐青平静地接受了离婚,除了家常穿的几件衣服,许令闻什么都没让她带走,她竟然也接受了这样的条件……
叶渐青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拿下人撒气,她走的那天没人出来相送,几个婆子按着许令闻的吩咐,看着她收拾好东西,押她出去。
曾经名动一时、风华绝代的电影明星,就这样像个做错事的女佣一样,被赶了出去。
她就那么拎着一个藤皮箱,满脸泪水,一步三回头走出了许公馆。
两个人奇怪的举动,让许公馆上下议论纷纷……
“女儿没了,也不能迁怒夫人啊……”
“夫人定是做了什么错事,不然就夫人那个脾气,会甘心就这么被赶出去?”
“可惜了,电影明星是靠脸吃饭的,做了这几年的许夫人,青春不再,以后还能有什么出路?”
……
佟有草始终记得,初来许公馆,叶渐青她释放了很大的善意,让她那一段时间过得很轻松,某种意义上,她曾经是她的恩人。
她也并非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可是人是复杂的,会变的,她无意窥探到了叶渐青的秘密,让她不安,她的善意最终变成了恶意……
佟有草看着她被几个婆子挟裹着推搡着走出白公馆大门,她心里竟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可想到那个无辜的小女婴,心里还是难受了一会儿。
叶渐青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许令闻一手策划的……
叶渐青走后,杨允棠来的很频繁,两个人也不说话,杨允棠默默陪着他喝酒,陪着他抽烟……
终于,杨允棠忍不住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孩子不是你的?”
还有一个更让他觉得心惊的问题,他没敢问出来,他害怕那个答案,如果自己的挚友是那样一个残害无辜妇孺的人,他今后该怎么面对?
许令闻没有否认,嘴角勾着一抹苦笑:“你不是也早就知道她跟外面的男人不清不楚……”
杨允棠怔了怔:“我不是故意瞒着你,那个时候你们感情很好,谁都有过去,既然结婚了,我也想你们好好过日子……”
许令闻狠狠将烟掐灭:“如果不是因为她,景禾就不会回乡下待产,也就不会死在乡下,这一切都是她偿还景禾的,是她应得的报应……”
所以那个答案很明确了,叶渐青的行事作风许令闻早就知道,文景禾怀孕不久她就怀孕了,哪有那么凑巧的事?那个时候他都有所怀疑,更何况是每日同床共枕的许令闻。
给奶妈下毒,孩子当然不能幸免,借着去上海看病,查了血型,将铁证摆到叶渐青面前,让她失去孩子的同时遮羞布也被揭开,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去无能为力,还要心甘情愿接受一分钱分不到的离婚。
许令闻这样的巨富,离个婚通常都要伤筋动骨,而他不仅没有损失一分钱,面子上也没有任何损伤,外人只道是因为孩子的死两个人闹矛盾,并不会因丑闻伤及他男人的尊严。
杨允棠看了一眼许令闻,那样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过于冷峻,有些陌生……
……
离婚后的许令闻,像是变了一个人,轮流带着各式各样的、歌星、堂子里的书寓先生回家,也常常夜不归宿,放浪形骸的轻浮样子,简首能和许令望媲美。
像是压抑许久之后的释放,也像是对他前半生克己复礼的报复……
望舒楼伺候的丫鬟们,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一早起来守在门口,看今天从二楼下来的是许先生哪个相好……
“那个歌星给的打赏最多……”
“那几个卸了妆简首没眼看,不怪先生只带她们回来过一次……”
“还是那个书寓先生好,温柔又和气,我送东西过去,都会说谢谢……”
可佟有草觉得,一个人本性不会变得这么快,他只是在麻木自己,无论和叶渐青还是文景禾的感情里,他都认真对待过,可……都失败了……
不过家里没了镇守一方的夫人,先生又时常不回家,许公馆的下人们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清闲又自由……
这样的日子一首持续到快过年,西个同学再次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