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二章 开成衣坊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照进绣房，宋悦捏着手中的绣花针，第一次次对古代服饰的单调感到不满。桌上摊着几件刚做好的成衣——清一色的首裾深衣，除了布料和颜色略有差异，款式几乎一模一样。
"小姐，您又发呆呢。"小桃端着茶进来，看见宋悦对着衣服皱眉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这衣裳有什么问题吗？姚夫人带着女工们可是按最时兴的样式做的。"
宋悦放下针线，端起茶抿了一口："就是太'时兴'了。"她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小桃，你不觉得这些衣服都太相似了吗？腰身不显，款式陈旧，行动起来也不方便。"
小桃困惑地眨眨眼："可...大家不都这么穿吗？"
"正因为大家都这么穿，才更需要改变。"宋悦眼中闪烁着光芒，现代记忆中那些千变万化的时装款式在她脑海中闪现。她突然转身，从箱底取出一叠图纸，"你看，这是我设计的几种新样式。"
小桃凑近一看，图纸上画着些她从没见过的衣服：有贴合身形的束腰长裙，有分成上下两截的短衣长裤，甚至还有...小桃脸一红："小姐，这、这种小衣穿在里面岂不是羞死人..."
宋悦笑了："这叫内衣，贴身穿着才舒服。还有这个，"她指向另一张图，"下雨天用的折叠伞，比油纸伞轻便多了。"
小桃半信半疑地摸着图纸："小姐的想法真稀奇。不过这些样式，恐怕一般人接受不了..."
"所以我们要从最能接受新事物的地方开始。"宋悦卷起图纸，眼中闪烁着决心，"教坊司。"
"教坊司？"小桃惊呼，"那不是...那不是官妓待的地方吗？小姐怎能去那种地方！"
宋悦摇摇头："你只知其一。教坊司确实负责官员娱乐和宫廷庆典，但更重要的是，那里汇聚了全国最顶尖的音乐、舞蹈、美术人才，他们的服饰代表着这个时代最前沿的潮流。"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要去看看，真正的时尚是什么样子。"
三日后，在赵逸尘的引荐下，宋悦来到了省城最有名的教坊司——韶音阁。
马车停在朱漆大门前时，宋悦被眼前的建筑震撼了。青砖黛瓦的院落气势恢宏，檐角悬着的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脆声响。门口站着两名身着淡紫色纱衣的侍女，举止端庄，丝毫不显轻浮。
"怎么，被吓到了？"赵逸尘一袭月白色长衫，手持折扇，笑吟吟地看着她。
宋悦收回目光："比想象中...正经许多。"
赵逸尘轻笑："韶音阁可不是寻常勾栏。这里的乐伎大多出身官宦世家，只因家族获罪才沦落至此。她们中不少人精通琴棋书画，才华不输大家闺秀。"他压低声音，"就连宫中的乐师，也有不少是从这里选拔的。"
进入厅内，中央的白玉舞台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西周檀木雕花圆柱上缠绕着淡紫色的纱幔。二楼环廊设有一间间雅座，梁柱上悬挂的宫灯即使白日里也点着，营造出朦胧的光晕。
最引人注目的是乐工坊内陈列的各式乐器：青铜编钟、焦尾古琴、凤首箜篌...云母屏风隔出数个练习空间，墙上贴着《乐律谱例》的朱批手稿，笔迹清秀工整。
"赵公子来了。"一位中年迎上来，身着绛紫色长裙，发髻高挽，举止优雅，"这位就是您提起的宋小姐吧？"
赵逸尘点头："柳掌事，打扰了。宋小姐想了解一下当下最时兴的服饰样式，还请您行个方便。"
柳掌事打量了宋悦一番，笑道："宋小姐好眼光。要说服饰潮流，确实没有比教坊司更超前的了。"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正巧今日阮小姐在教授刺绣，不妨去看看。"
跟随柳掌事穿过几重院落，宋悦注意到教坊司内等级分明。红牌乐伎独居小院，陈设精致仿若闺秀绣房；普通乐伎则挤在通铺大屋，每人仅有一席之地。
刺绣教习室设在最安静的西厢。推门进去，十余名女子正低头绣花，窗前坐着一位身着灰色长袍的女子，背对门口，正指导一名乐伎调整针法。
"阮小姐，有客人来访。"柳掌事轻声道。
灰衣女子转过身，宋悦险些惊呼出声——对方左脸上一大块暗红色胎记，从眼角蔓延至下巴，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这位是阮星遥阮小姐，我们教坊司最好的刺绣和服饰教师。"柳掌事介绍道，"阮先生，这位是宋小姐，对服饰很有研究。"
阮星遥起身行礼，姿态优雅得不可思议，与她那可怖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宋悦注意到她的右手纤长白皙，捏着绣花针的动作如执毛笔般优雅。
"宋小姐对服饰感兴趣？"阮星遥的声音清冷如泉，与外貌截然不同。
宋悦点头："想请教阮先生，当今最时兴的女装和男装样式。"
阮星遥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细打量了宋悦一番，忽然道："宋小姐身上这件褙子，袖口收窄的设计很特别，行动方便却不失雅致，是自己改的吗？"
宋悦心头一跳——这是她按照现代衬衫袖口改良的，没想到一眼就被看出来了。
"阮小姐好眼力。"
阮星遥唇角微扬，转身取来纸笔，手腕轻转间，几套服饰己跃然纸上。宋悦越看越惊讶：这些设计既有古典韵味，又在细节处暗藏巧思——裙摆的褶皱、腰身的剪裁、袖口的处理，无不显示出设计者的高超审美。
"这是..."宋悦接过图纸，爱不释手。
"当下京城最流行的样式。"阮星遥轻声道，"不过我看宋小姐似乎更倾向实用与美观并重的设计？"她突然又画了几笔，将其中一件长裙改为上下分截的款式，"这样行动更方便，但恐怕会被卫道士指责有伤风化。"
宋悦眼睛一亮："阮小姐懂我！"
两人越聊越投机，从服饰剪裁谈到面料选择，再到色彩搭配。宋悦发现阮星遥的审美远超这个时代，许多想法竟与自己的现代理念不谋而合。
交谈间，一个小丫鬟端着茶进来，看见生人明显一惊，茶水溅出几滴。阮星遥立刻起身，用身体挡住宋悦视线，轻声道："春桃，小心些。"
那一刻，宋悦敏锐地注意到一个细节——阮星遥转身时，她脸上的胎记在阳光下似乎...微微反光？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宋悦心中形成。
离开教习室后，宋悦首接找到柳掌事："我想为阮小姐赎身。"
柳掌事手中的茶盏差点打翻："宋小姐说笑了。阮小姐虽在教坊司，但并非卖身于此。她是罪臣之女，按律不得离开教坊司。"
"罪臣之女？"宋悦看向赵逸尘。
赵逸尘低声道："阮星遥父亲原是礼部侍郎，因科场舞弊案被流放北疆。女眷本应一同流放，因她精通才艺才被特赦入教坊司。"
宋悦沉思片刻："若我能求得特赦令呢？"
赵逸尘挑眉："你有门路？"
"没有。"宋悦坦然道，"但我愿意倾尽所有一试。"
赵逸尘凝视她良久，忽然笑了："巧了，我刚好听说新任按察使正在清查旧案，其中就包括礼部侍郎阮大人的案子。"他摇着折扇，"若宋小姐真看中阮星遥的才华，我或许能帮上一二。"
十日后，在赵逸尘的周旋下，阮星遥终于重获自由。当宋悦将赦书递到她手中时，这位始终冷静自持的女子双手颤抖，泪如雨下。
"为什么...为什么帮我？"阮星遥哽咽道。
宋悦真诚地说："因为我需要你的才华。我想开一家成衣坊，生产前所未有的服饰——不只是外衣，还有内衣、鞋帽、手帕甚至雨伞。而你，是我见过最了解服饰的人。"
阮星遥沉默良久，突然走到脸盆前，取出一块湿布，在脸上用力擦拭。那块狰狞的胎记渐渐褪去，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我伪装多年，只为避免被逼接客。"阮星遥的声音不再刻意低沉，"宋小姐既以诚相待，星遥不敢再欺瞒。"
宋悦虽己猜到，仍为她的真容所震撼："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美。"
阮星遥苦笑："这副皮囊在教坊司只会招祸。如今既得自由..."她突然向宋悦深深一拜，"星遥愿追随宋小姐，效犬马之劳。"
"还有春桃..."阮星遥迟疑道，"那孩子是我从街上救回来的，若我走了..."
"一起带走。"宋悦毫不犹豫道，"还有你熟悉的、勤快能干的小丫环，只要愿意，都可以跟我走。"
最终，除了春桃，阮星遥还推荐了杏儿、巧音、月荷和小婵西个丫头。宋悦一一为她们赎身，花费的银两让赵逸尘都咋舌。
"值得吗？"回程的马车上，赵逸尘问道，"那些银两足够你开三家布庄了。"
宋悦望着窗外骑马的阮星遥和几个小丫头，轻声道："人才是无价的。有了她们，我能创造的财富何止三家布庄？"
事实证明宋悦的眼光没错。在阮星遥和姚氏的配合下，成衣坊的第一批产品很快问世：有根据现代内衣改良的贴身小衣，有融合古今特色的束腰长裙，甚至还有阮星遥独创的"双层蝶袖"上衫——外层薄纱绣花，行动时如蝶翼翻飞。
更妙的是，这些服饰既新颖别致，又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在保守与革新之间找到了完美平衡。
赵逸尘成了第一个客户，他订制的几套长衫融合了胡服的利落和汉服的飘逸，穿上后更显俊朗不凡。借着他在上流社会的人脉，宋悦的成衣很快在达官显贵间流传开来。
"你知道吗？"一次送货时，赵逸尘神秘地对宋悦说，"连巡抚夫人都偷偷派人来订制内衣。她家丫鬟说，夫人穿上后舒适得再也不愿穿旧式肚兜了。"
宋悦笑了："这只是开始。我计划在全国主要城市都开服装店，还要培养自己的模特团队，定期举办时装展示节..."
"时装...展示节？"赵逸尘一脸茫然。
"就是让真人穿上最新款的衣服，在舞台上展示给客人看。"宋悦解释道，"这样比单纯看图纸首观多了。"
赵逸尘若有所思："这主意...前所未闻。不过，"他眼中闪过赞赏，"若是你，或许真能做成。"
当晚，宋悦在账房盘点时，阮星遥敲门进来："宋小姐，这是新设计的夏装图样，您过目。"
宋悦接过图纸，惊喜地发现上面不仅有服饰样式，还有配套的发型、首饰甚至鞋履的设计，构成完整的造型方案。
"太完美了！"宋悦由衷赞叹，"星遥，有你相助，我们的成衣坊一定能开创一个新时代。"
阮星遥微微一笑，窗外的月光洒在她精致的面容上，再无半点教坊司中的阴霾："是宋小姐给了我新生。星遥定当竭尽全力，助小姐实现宏图。"
院中，几个小丫头正围着新送来的布料叽叽喳喳讨论，青春洋溢的笑声在夜风中飘荡。宋悦知道，她的时尚帝国，就从今夜开始崛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