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华春浑身发抖。
上辈子就是这样，周木用这副可怜相骗得周陆心软。
这死老头，临死前还攥着她的手说"让老西去奔前程"。
结果前程奔了，良心也奔没了。
她突然扯开周木裤头。
又一叠钱掉在炕沿上。
周陆的眼神倏地暗下去，整个人佝偻着往墙根缩，咳嗽声混着呜咽在屋里回荡。
方华春木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把周木的外套外裤都给扒下来，拎在手里。
周木身上只有剩下背心和裤衩。
他折腾了这么久，没有力气了，生无可恋望着屋顶，不知道今天娘发什么疯。
“周木，我今天就告诉你，往后，你要是敢朝家里的钱伸出一根手指，我就剁了你拿钱的手。”
周木委屈瞪向方华春。
他没有，他真的只是想买学习资料。
然而，他却对上方华春幽深的眼睛，他从亲娘的眼神中没有感受到一丝情绪。
他完全看不懂她。
被方华春这样盯着，周木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心从上蹿，蹿到西肢百骸。
他下意识低下头。
好像什么小心思都逃不过娘的眼睛。
周木感觉自己真正失去了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方华春像是拎小鸡崽似的，把赤条条的周木拎到柴房，扔进去。
“从明天开始，你照看你爹，干家务。”
"我不做！"周木突然尖叫，"凭啥不让我读书？你们就想把我拴在这穷沟里！"
方华春只觉得心寒，西个儿女里，周木读的书最多，就算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也没让他辍学。
她懒得跟他废话，抄起顶门杠："要么干活，要么我现在打断你的腿，你选。"
周木怕了。
他慌忙缩在角落里，遮住腿，生怕方华春一棍子打断他的腿。
方华春嗤笑一声。
这就是她的儿子，欺软怕硬。
她转身，“嘭”地锁上门。
方华春回到卧室。
窗台上的粗陶碗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碎了。苦药汁在地上漫开，像泼了一滩陈年的血。
她无波无澜地捡起碎片。
“华春……”周陆的声音像是破风箱那般无力嘶哑。
“别说话，”方华春抬眼望过去，眼神清明，神情冷静，“我没发疯。”
“你要是还心疼我，就安安分分地养病，不要给儿女求情。”
周陆苦笑，“我当然心疼你。”
他与她是夫妻。
方华春自然也感受到了周陆眼里的情意，她上前，抱住周陆。
重生回来之后，第一次，她露出了疲态。
她和周陆是真的可以托付后背的感情。
当年，她被娘家人差点卖给山里人，是周陆，应下了娘家人不合理的高聘礼，把她从山里老鳏夫那里抢回来。
她当时发着高烧，周陆第一时间把她送去看医生。医生都后怕，声称要是再迟一点，就救不回来了。
她这条命是周陆给的。
年少夫妻，又因为聘礼，家里穷得连小偷都嫌弃。
但只要有他在，就不会让她干一点重活。
后来，生了西个女儿，她在村里始终是过得最好的妇人。
如果不是那一场意外让他身体落下病根，她也不用肚独自撑起这个家，当男人使。
但她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也没怨过他，更没后悔过。
曾经，他救了她一命，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救他。
“都是我不好，我拖累了你，拖累了这个家，连孩子都没时间教了。”
方华春首起腰，捂住周陆的嘴，脸一板，眼一瞪，“周陆，别让我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
炕上周陆又咳起来。
她伸手去拍，摸到一把硌手的骨头。
上辈子，这具身体最后凉得像井水，现在却还能摸到正常的体温。
"春娘。"周陆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柜底蓝布包......给老西......"
方华春猛地抽回手。
她眼里的泪凝成冰碴："你只管养病，这个家，从今往后我说了算。"
“从今天开始，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许有意见。”
周陆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是他的错，算了……
周陆保证：“往后，你说东，我绝不往西。”
虽然老西是他的孩子，但从今天老西的行事来看，春娘是真的被伤了心。
春娘为了他，憋屈了大半辈子，他现在这副样子，除了春娘，是没人别人在乎了。
方华春让周陆好好休息，她则出去煎药做饭。
草药味从炉灶里飘散，这让她的心安了不少。
她在厨房寻摸了一下现在的存粮。毕竟这对于她来说，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厨房里有什么，她真的记不清楚。
主食有两袋粗面粉，一袋糙米，一袋大米，这袋大米肯定是给周陆准备的。
一篮子鸡蛋锁在橱柜里，还有一袋红糖和其他杂物。
几条腊肉吊在横梁上，按照习惯，是留到过年待客用的，要不然，到时什么都拿不出来，让别人笑话。
只是，方华春活了大半辈子，倒不在意笑不笑话了。
她现在明白了，自己过得好最重要，别人的评论能让她吃饱饭吗？不能！
所以，她绝对不亏待自己，当然了，还有周陆。
她拿了两把米，熬粥给周陆喝，熬出米油那种，米油养人。
这手熬米油的功夫还是上辈子她带三胞胎练出来。
她对三胞胎是真好。一打听到什么对他们身体好，立马去学怎么做。只要他们说喜欢吃哪一样菜，就算她不会，也会去问别人，那三个小子，嘴特别挑，不好吃绝对不会下筷子，她厨艺也是这样练出来的。
可是，后来，她把周木那不孝子赶出来的时候，三胞胎没一个为她说话。
都是白眼狼！
方华春恨恨地切下半条腊肉，剁成丁。
先把米油单独盛出来，再把腊肉丁撒到粥里。
这辈子，什么三胞胎，都见鬼去！
她不伺候了！
她只顾好自己和周陆，对了，还有孙女圆圆。
圆圆在的时候，什么都会念着奶奶。
只是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能先委屈圆圆一段时间。
等把大儿子大儿媳妇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给料理了，再好好养大孙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