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铁门再次开了。
一个穿着褪色花布衫的姑娘用残肢撑着地，一点点爬了进来。
她的裤管空荡荡地拖在地上，右手只剩三根指头，抓着个破竹篮的边沿。
“大妹子！”
田小娥急忙压低声音，眼睛不自觉盯着姑娘残缺的肢体，“你看我们真不是有钱人，绑了我们也没用啊！”
她使劲晃了晃被捆住的手腕，“我弟是个吃闲饭的，我就是个捡破烂的，一个月挣的钱都不够交房租的......你行行好，放了我们吧。”
姑娘缓缓抬头，月光照在她凹陷的脸颊上。
她摇了摇头，眼神木然。
“求你了！”
田小娥指了指角落里发烧的孩子，“你看这孩子都烧糊涂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姑娘看了眼蜷缩成一团的孩子，眼神依旧木然。
她用残手比划了个往嘴里送饭的动作，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田小娥急得往前扑，差点栽倒，“至少给我们松绑啊！这样怎么吃？”
姑娘丝毫没有理会，爬出了门外。
铁门重新关上。
“姐姐...”
那个稍大的男孩凑过来，悄悄道，“那个姐姐没有舌头，不会说话的。”
田小娥猛地瞪大眼睛：“啥！没有舌头？！”
她有些震惊，“怎么...怎么会有人没有舌头呢？”
“采生折割。”
洛冥幽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
田小娥没听明白，“你说的那是啥玩意儿？”
洛冥幽喉头滚了滚：“就是专门把人弄残废了去要饭。”
他眼神往那群小孩儿身上一扫，“拐来的孩子，有的会被卖掉，有的会像刚才那个女孩一样，割了舌头，打断手脚，这样上街乞讨的话，要到的钱多。”
听到最后一句，田小娥浑身一激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窜上天灵盖。
她往地上啐了一口：“我日他祖宗十八代！这帮挨千刀的畜生！生孩子没的狗东西！”
骂到后来声音都抖了，眼泪在眼眶里首打转。
她使劲眨了眨眼，把那股子热乎劲儿憋了回去。
角落里发烧的小女孩突然咳嗽起来，瘦得跟麻杆似的身子缩成一团，咳得小脸通红。
田小娥吸了吸鼻子，咬牙切齿道：“等老娘出去了，非得扒了这群畜生的皮不可！”
她看着小男孩问：“小弟弟，你跟姐姐说，你叫啥名儿？家住哪儿？咋落到这帮畜生手里的？”
小男孩吸溜着鼻涕，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我叫乐乐，妹妹叫欢欢...”
他脏兮兮的小手比划着，打了个哭嗝，“那天放学...我看见...看见妹妹被个不认识的奶奶抱着往车上塞...我使劲追...喊妹妹的名字...车里突然下来个叔叔...把我也抓上车了...”
听乐乐的描述，田小娥差不多能判断出，那个奶奶就是装病讹她的老太婆。
“狗日的老虔婆！专挑小孩跟姑娘下手，真他妈缺德带冒烟！”
田小娥还要再骂，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又急又密的脚步声。
她赶紧扒着铁皮墙的缝儿往外瞄，这一看，差点喊出声来。
月光底下，十几个穿着防弹衣的警察正猫着腰往这边摸，枪上的红点瞄具在黑暗里一闪一闪的。
“警察！是警察来了！咱们有救了......”
她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
话还没说完，外头突然“砰”地一声枪响，紧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喝骂声。
“操！条子怎么摸上来的！”
“别动！都别动！”
铁皮屋外瞬间乱成一锅粥。
田小娥趴在墙缝上，看得心惊肉跳
光头和刀疤脸不知什么时候摸上了正对面的阁楼，这会儿正躲在窗后，一人挟持着个人质当肉盾。
那个提醒过她的姑娘被刀疤脸从后面勒着脖子，硬生生拖到窗前。
姑娘身上就挂着件破破烂烂的吊带裙。
身上新伤叠着旧疤，有些结痂的地方又被磨出了血。
“退后！都他妈退后！”
光头扯着嗓子嚎叫，唾沫星子乱飞，手里的枪死死顶在另一个人质的太阳穴上，“不然老子崩了她！”
十几名特警瞬间散开成战术队形，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指向二楼窗口的人贩子。
“立即放下武器！”
为首的警官举起扩音器发出严厉警告：“你们己经被我们完全包围！重复，立即放下武器投降！”
与此同时，狙击手的红外瞄准点己经稳稳锁定在两名持枪歹徒的要害部位。
“这是最后的警告！负隅顽抗只会加重你们的罪行！”
“退后！都他妈给老子退后！”
刀疤脸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持枪的手剧烈颤抖，枪口在人质太阳穴上不断晃动。
这时，一名身着便装的谈判专家缓步上前，双手平举示意无害：
“王顺平，周强。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你们在该犯罪组织中属于外围执行人员。”
“如果你们能够交代出你们的上线以及联络方式，我保证会为你们争取最大限度的减刑。”
光头的表情明显松动，但枪口仍死死抵着人质：“少他妈糊弄人！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钓鱼？”
谈判专家不慌不忙地向前迈了半步：“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你们的上线代号‘猪牙’，现己被列为A级通缉犯。”
“只要你们提供有关该嫌疑人的有效线索，根据相关规定，都可视为重大立功表现。”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劝导，“更何况，我们的户籍资料显示，你们都是东海县渔港村人，家中还有年迈的父母和妻儿，如果包庇主犯将承担全部刑责，你们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光头和刀疤脸对视一眼，小声嘀咕起来。
谈判专家把握时机，又上前一步：“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只要有重大立功表现，可以免除死刑。”
“确有悔改表现的，最高可减刑至二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这是法律明文规定的从宽政策。”
刀疤脸的手明显松动了：“你...你说话算话？”
谈判专家郑重回应：“对，我以警徽保证，在场的所有警务人员都是见证。”
光头的手终于缓缓垂下。
被他挟持的人质瞬间，双手抱头蜷缩在地。
刀疤脸见状，也慢慢松开了勒着人质的手臂...
可就在两人双手刚举起来的一瞬间——
“砰！砰！”
两声经过消音的枪声划破夜空。
光头身子猛地一颤，前额突然爆出一团血雾。
刀疤脸还没反应过来，头上也绽开了一朵血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