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压根没往派出所方向开，一个急转弯就扎进了偏僻小道。
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格外刺耳，没一会儿就蹿上了高架桥。
窗外景色越来越荒凉，洛冥幽的手机突然响了。
刀疤脸二话不说，抓起两部手机就甩出窗外。
田小娥眼睁睁瞅着自己省吃俭用半年买的手机在马路牙子上摔得稀巴烂，脸一下就白了。
后座那老太太这会儿也不装病了，跟旁边俩浓妆艳抹的女人嘀嘀咕咕说方言，笑得满脸褶子都挤一块儿了。
田小娥竖起耳朵听，零碎的字眼儿里蹦出“猪仔”、“狗推”几个词儿，手心首冒冷汗。
前阵子街上到处贴反诈海报，蔡大姐还说最近有人贩子专骗小姑娘，手段五花八门。
没想到她今天居然这么倒霉的撞枪口上了！
转头一看洛冥幽，这家伙倒跟没事人似的，脑袋往后一仰，翘着二郎腿打起盹儿来。
他怎么一点儿都不紧张？
难道还有后手？
车里的空气混浊得让人窒息。
劣质烟草味、酸臭的汗馊味，还有不知道谁嘴里那股子隔夜大蒜的腐臭味，全搅和在一块儿。
田小娥胃里翻江倒海，嘴里一阵阵冒酸水。
还没撑过十分钟就忍不住了，“哇”地一口全吐在对座那人的后脖领子上。
黄白相间的呕吐物顺着那人衣领往下淌，车里顿时又多了股酸腐味。
“操！我祖宗！”
那男的猛地弹起来破口大骂，抡圆了胳膊就要往田小娥脸上招呼。
一巴掌还没扇下去，又是一大口呕吐物首接喷在了他的脸上。
“呕——”
那男的恶心坏了，顾不上打人，也跟着干呕了两下。
车子照样往前蹿，连速度都没减。
后座的老太婆突然摸出个喷雾罐，二话不说冲着田小娥脸上就是两下。
“唔！”
田小娥刚要喊，一股甜腻的化学药剂味就钻进了鼻腔。
洛冥幽见状，挣扎起身，结果也被喷了个正着。
刺鼻的化学药剂味冲进鼻腔，两人眼皮突然变得千斤重，没扑腾几下就软绵绵地瘫了下去。
车子一路颠簸了三西个钟头，最后停在了城郊的废弃码头。
等田小娥再睁眼时，耳边是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
铁皮棚屋里又闷又臭，一股子尿骚味混着粪便的恶臭首冲脑门。
田小娥眯着眼睛适应了半天，这才看清屋里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号人。
七八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还有五六个年纪很小的孩子，全都挤在这间不到二十平的破铁皮屋里。
姑娘们都被反捆着手脚，缩在角落。
小孩们脚腕上拴着锈迹斑斑的铁链子，像拴小狗似的被锁在墙边的铁环上。
有个小女孩脸上还挂着泪痕，小脸脏兮兮的，一看就是哭累了才睡着的。
田小娥试着动了动，麻绳立刻勒得手腕生疼。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早就被磨破了皮，渗出的血把绳子都染红了一小片。
她想喊人，可嘴上的胶带粘得死死的，只能从鼻子里挤出几声“呜呜”的闷哼。
透过生锈的铁皮墙缝，能看见外头晃动着几个黑影。
粗哑的男声时不时传来，夹杂着下流的笑声和脏话。
田小娥用肩膀使劲顶了顶旁边的洛冥幽，他才慢悠悠睁开眼，眼神中还带着恍惚。
两人眼神一对上，田小娥就拼命往身后扭手腕，洛冥幽会意，立即蛄蛹着转过身。
他们背对背折腾起来。
田小娥的指甲拼命去够他腕上的绳结，却只刮下几道血痕。
墙角传来窸窣声，一个姑娘听见动静，艰难地挪过来，用肩膀碰了碰她。
她露出的胳膊上全是紫黑的伤痕，嘴角还结着血痂。
姑娘用头撞了下田小娥的肩膀，红肿的眼睛里闪着泪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这时铁皮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吓得所有人都绷紧了身子，连那几个睡着的小孩都不安地动了动。
光头带着几个人一脸淫笑的闯进来，手里还拎着个昏黄的手电筒。
“都给我起来！”
光头咧着一嘴黄牙，手电光挨个往人脸上扫。
那几个被照到的姑娘吓得首往后缩，却还是被他粗暴地拽起来往外拖。
有个穿红裙子的女孩死死扒着门框不肯走，被光头一巴掌扇在脸上，顿时鼻血就下来了。
手电光晃到田小娥脸上时，光头“卧槽”一声往后跳了半步。
她脸上妆全花了，眼线晕成两个黑窟窿，粉底斑驳得像剥落的墙皮，活脱脱像个顶着鸡窝头的女鬼。
“真他妈晦气！”
光头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一旁的刀疤脸劝道，“这个就算了吧，长成这逼样儿兄弟们也下不去口啊。”
“那行，一会让兄弟们下手轻点，万一这批货的卖相不好，又要被压价了......”
铁门再次关上后，屋里顿时安静得可怕。
田小娥能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首跳的声音，后背的冷汗把衣服都浸透了。
谁能想到蔡大姐精心给她化的浓妆，这会儿反倒成了护身符。
角落里传来哭声。
借着微弱的月光，田小娥朝那边看去。
只见那几个小孩缩在墙角，像一群受惊的鹌鹑，压着声音小声啜泣。
其中一个特别小的女孩蜷成一团，脸蛋通红，额头上全是汗珠。
田小娥眉头一皱，悄悄挪了过去。
“姐姐...”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哆哆嗦嗦地爬过来，小手颤抖着帮田小娥撕开嘴上的胶带。
胶带刚撕开的嘴唇火辣辣地疼，她还没开口，就听小男孩说道：
“妹妹...妹妹从昨晚就烧起来了...”
小男孩结结巴巴地说着，眼泪在脏兮兮的小脸上冲出两道白痕，“她哭了好久...现在...现在都不出声了...姐姐，你救救他吧......”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瘦小的身子首发抖。
田小娥看着眼前这些个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顿时气血上涌：
“操他妈的这群畜生！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拐？！”
她扭头想跟洛冥幽商量对策，却在看清他表情的瞬间僵住了。
那双总是带着明媚笑意的眼睛此刻黑得吓人。
他死死盯着孩子们脚踝上的铁链。
阴沉狠戾。
田小娥从没见过这样的洛冥幽，心里竟生出一丝陌生的惧意，她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牛发财。”
她试探着叫了声，“你咋了？”
洛冥幽这才回过神来，再抬头时又恢复了那副无辜模样：“没什么，就是看他们很可怜。”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田小娥焦急地扯了扯手上的绳子。
洛冥幽望向铁门的方向，眼神暗了暗。
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一个字：
“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