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黑子居然胆大包天,不仅妄图强行更换劣质砖被杨燕子严词拒绝,还敢动手打人,甚至还激怒了杨燕子的书院弟弟差点酿成血案……
王巡检解开玉带扣的手指猛地一顿!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啪!”
一个凶狠的耳光狠狠抽在负责报信的眼线脸上!打得那人眼冒金星!
“废物!!”王巡检压抑的暴怒如同闷雷在喉中滚动.
“赵黑子这蠢货是嫌命长?!老子再三叮嘱油水只在针尖刮!他倒好!连这种要命的劣质货色都敢往善堂主墙上送?!还敢动手?!
是生怕周达海那把‘监查使’的刀子不够锋利、找不到开刀的口子吗?!更惹了那个半大孩子?!那是书院的童生!读书人最会扎堆抱团!这要是传扬出去……”
他越想越心惊!善堂工程质量!殴打妇孺!牵连读书人子弟!
这哪一条戳到周达海手里,都能掀起血雨腥风!
自己警告赵黑子谨慎行事的话,反倒成了纵容他丧心病狂的证据!
这蠢货必须立刻处理!
“听着!”王巡检眼神阴鸷,声音压得极低却狠戾,“马上找到赵黑子那蠢材!两条!”
“立刻!给我把合格的青砖送过去! 告诉杨燕子,就说我王某人听闻有刁商意图以次充好,己严加申饬!责令其务必在今晚之前将足额、合规格的青砖送到善堂工地!不得延误分毫!”
“明天!让他赵黑子!亲自去给杨燕子姐弟磕头赔罪!” 王巡检加重语气,“必须让杨燕子姐弟消气!态度要诚恳!礼物要足!要让他当众说,是他猪油蒙了心,与任何人无关!敢不照做,叫他等着剥皮抽筋!”
“…然后,安排个‘意外’…” 王巡检做了个极其隐晦的手势,“待送砖、道歉的风头过了,河道、塌窑…还是失足,做得干净点!这蠢货留着,终是祸害!” 弃车保帅,毫不迟疑!
眼线唯唯诺诺,屁滚尿流地跑去传令。
厅内只剩下王巡检一人。
他烦躁地挥手让侍婢也退下,独自在太师椅上枯坐半晌。窗外的寒风似乎也吹不散他心头的凝重。
然而,思虑片刻后,王巡检紧锁的眉头却又慢慢舒展开来。
他想起杨燕子之前的“顺从”,想到赵黑子供认杨燕子拒绝了劣质砖但并未深究前面那些小额“损耗”和调价签字,只死死卡住这致命的质量红线。
再想到自己这条命令下去,赵黑子必去磕头赔罪、立刻送合格砖、再被灭口……事情似乎被压下去了。
他端起桌上温热的酒喝了一口,冰冷的酒液似乎安抚了他刚才的惊怒。
一丝自得的冷笑慢慢爬上他的嘴角。
“呵…这小妮子…倒是个有意思的。”他低语,“看来真是把‘同心善金会’这差事和善堂名声看得比命还重…前面那些小打小闹的油水,在她眼里,恐怕真就是用来‘打点’关节、顺风顺水的小意思了。
只要不碰她的命根子,工程质量,她就认了...…这么看来……”
他越想越觉得合情合理,“‘燕安居’想靠善堂扬名立万!杨燕子这丫头,目标长远着呢!那些蝇头小利,怕是真没入她的眼,权当喂狗了。”
这个逻辑,完美地“解释”了杨燕子今天的“反常”。
她不是不贪,是嫌赵黑子要价太高,挡了她的财路!
之前的那些小贪,反而是她“会来事”的表现!
想到此,王巡检那颗因赵黑子蠢行而悬起的心,又重新落回肚子里,甚至更踏实了几分。
“只要卡住质量底线这红线别碰,那些小打小闹的回扣……哼,”王巡检眼神重新变得冷漠而笃定。
“就让她继续自欺欺人地签吧!不过……赵黑子这蠢货留下的空,得换个更‘明白分寸’的人了。那个丫头,让她弟弟也消停点才好…”
墨香书肆后院的书房里,灯火融融,透着一股书卷气的安宁。
窗棂上糊着洁白的窗纸,映出屋外小厨房飘出的点点暖光和淡淡甜香。
安然与杨老隔着一张古朴的茶案相对而坐。
茶案上摊着几张写满娟秀小字的宣纸,正中是安然新绘的《心魇判官录》核心意象小稿,玄玑子那双冰冷莫测的“墨眼”与悬浮的“玉心”。
一盏清茗在两人手边散发着袅袅热气。
杨老捧着茶盏,轻轻吹拂着茶叶,神态沉稳如古树苍松。
眉毛下一双眼眸深邃平和,带着岁月沉淀的智慧:“然丫头,这《心魇判官录》立意奇诡,首指人心。发售之期,当如何掀动起这满城风雨,让春深先生的笔锋真正化作金石之音?”
安然执笔在纸上轻轻点画,眼神专注:“杨老所虑极是。我仔细思量了一番,可借‘同心善金会’善堂初成之机,以‘布义扬善’御匾为引,邀集江南文人墨客办一场别开生面的‘鉴心文会’。
会上不谈风月,只品玄玑诡道、辨玉心澄浊。首批精装书并那‘判官玉心’瓷佩作为彩头,引文士题‘判词’、写‘心谶’,再择佳作刊印流传……如此,书未开售,其名己如寒星悬顶,引西方侧目。”
“妙!”杨老眼中掠过一丝赞许的精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以善为舟,借文兴浪!此法颇合这书的诡谲正道之气……”他正欲再言。
“吱呀——” 后院通往街巷的小门被小心翼翼推开。
小白抱着一叠刚收回库房、准备晾晒的旧书册从后院穿过。
他边走边低头整理书角,看到进来的两人,下意识招呼:“燕子姐,晏殊,这么晚……”
他话没说完,猛地看清了杨燕子狼狈的模样和被杨晏殊扶着的姿态,手中的书册“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刺耳!
“杨姑娘……你的脸?!”小白脸色煞白,冲口而出!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瞬间打破了书斋的宁静!
旁边隔间里,几个穿着干净布衣的少年少女原本正轻声诵读《三字经》,此刻也循声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