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黑子恼羞成怒，恶向胆边生！
在生意场上被逼到墙角后，最原始的暴力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巨大的冲击力让杨燕子整个人向旁趔趄了几步，后腰重重撞在堆砌的麻袋上才没摔倒！
半边脸瞬间麻木，火辣辣的剧痛紧接着蔓延开来，耳中嗡嗡作响，视线模糊中看到金星乱舞！
殷红的鲜血迅速从她紧咬的唇角溢出，滴落在布满尘土的衣襟上！
“姐——！！！！！！！！！！”
一声嘶哑、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尖锐痛呼，如同受伤野兽的悲号，骤然撕裂了工地短暂的死寂！
杨晏殊！
他穿着半旧的青布书院袍，肩上还斜挎着书袋，显然是刚从书院下学，循着惯例来工地帮忙或等姐姐一起回家。
他刚走近，便正好目睹了这残酷至极的一幕。
自己最敬佩、含辛茹苦支撑着一切的姐姐，像一件被丢弃的破布娃娃般被人狠狠抽打！
少年的血瞬间涌上头顶！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我跟你拼了！”杨晏殊双目赤红，顺手抄起脚边一块巴掌大的碎石，嚎叫着像一头被激怒的幼狮，不管不顾地冲向赵黑子！
瘦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仇恨！
“晏殊！住手！！”
杨燕子几乎是嘶吼出来！
剧痛让她浑身颤抖，但她用尽全身力气扑过去，死死抱住了弟弟持石的手臂！
她知道这一石头砸下去，有理也变没理了！
弟弟的大好前程可能会毁于一旦！
自己的谋划也全盘皆输！
“姐！他打你啊！他打你！！！”
杨晏殊在姐姐怀里疯狂挣扎，泪水混着尘土冲刷着脸颊，声音凄厉绝望又满是稚嫩的委屈和愤怒！
他能感觉到姐姐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甚至能嗅到姐姐嘴角那刺鼻的血腥味！
这样的委屈和欺凌，让他如何能忍？！
如何能眼睁睁看着？！
周围工匠也被这突发状况惊呆了。
杨燕子用身体死死锁住弟弟，左脸痛得仿佛要裂开，但她抬起右手，用沾着灰尘和血迹的袖口，胡乱擦了擦自己嘴边的血污，强撑着挤出一个惨白的笑容！
那笑容扭曲着，在带血的脸颊上显得无比惨烈，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和……安抚？
“晏殊……乖…别怕…姐没事…”她的声音因疼痛和气息不稳而破碎沙哑，却努力地清晰传进弟弟耳中，也传向惊呆的众人和那个惊魂甫定、后退了几步的赵黑子。
“赵掌柜…是跟我…在谈生意…刚才…失手了…误会…都是误会……”
她一边安抚弟弟，一边目光如钉子般钉住赵黑子，那目光里没有怨恨，没有悲苦，只有一种磐石般的冰冷和穿透人心的质问。
“赵掌柜…您这车砖…拉走吧…我…我们‘燕安居’…受不起…按契约…今天酉时之前…合规格的青砖…必须到齐…不然…”
她每说一个字，脸颊的伤痛都像刀子划过，但她依旧字字清晰，将责任和契约的力量，重重压在对方头上！
赵黑子被她这惨烈笑容下冰冷的坚持给彻底镇住了！也吓坏了！
他本来是想吓唬杨燕子逼她签字，谁知道动手后引来这小煞星要拼命！
更没想到杨燕子挨了打还能如此冷静反制！
他看看杨晏殊那欲择人而噬的赤红眼睛，再看看杨燕子那肿得不成样子却异常坚定的脸，心头一阵狂跳！这事闹大了！
真捅到通判府查质，他那劣质砖……绝对扛不住！
他二话不说，对着车夫吼道：“拉走！快拉走！”自己也灰溜溜地爬上马车，仓皇逃离了工地。
“姐！你怎么样？！”赵黑子一跑，杨晏殊再也支撑不住，扔掉石头，紧紧扶住摇摇欲坠的姐姐，看到姐姐那清晰红肿的掌印和破裂流血的嘴角，声音都带了哭腔。
“都肿了！流血了！我们回家！”
杨燕子靠在弟弟身上，身体的重量几乎都交给了他。
疼痛、眩晕感阵阵袭来。但看着弟弟那泪痕未干、却充满心疼和无措的脸，一股巨大的暖流冲散了脸上那噬骨的疼痛。
她喘了口气，抬手轻轻抚了抚弟弟的头发，沾血的手指留下一点印痕。
她的笑容扯动着伤口，有些惨淡，但眼底深处燃烧的意志却比烈火还要明澈炽烈。
“晏殊…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姐姐要做的事！这就是他们怕的样子！怕我们坚持规矩的样子！记住这张脸，记住这巴掌！”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这巴掌打在姐姐脸上，不是打倒了姐姐，是打醒了姐姐！它告诉姐姐，我们走的这条路没错！
守规矩，讲良心，就是他们最怕最恨的针尖芒刺！
疼吗？疼！可这疼，是姐姐的勋章！ 用这点疼，换来以后千千万万老人孩子住在结结实实的善堂里，值！超值！”
她看着弟弟清澈却因愤怒心疼而通红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
“所以，别为姐哭！站首了！好好读你的书！去做官！去做个让他们怕极了、打不倒的好官！让咱们这样的人挨的巴掌越来越少！让这天下，多一分我们坚持的规矩和良心！”
杨晏殊怔怔地看着姐姐红肿带血的脸颊上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感受着她话语里那份沉甸甸的力量和无畏，泪水在眼眶中凝固。
慢慢地，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悲痛、愤怒和无比坚定的力量，代替了先前的软弱和迷茫，在他年轻的眼神中沉淀下来。
他用力地、重重地点头，声音哽咽却坚定：“姐！我记住了！我都记住了！”
她抬起右手，用粗糙的袖口擦去唇角残留的一点血丝，眼神锐利如捕猎后的鹰隼扫过周围的工匠。
那些目光中有同情，有惊疑，有敬佩，也有躲闪。
“各位师傅！”杨燕子提高声音，尽量让每个字清晰，“今日这车砖不合规，己经退回去！耽误的工期，我杨燕子负责想法子找补！该大家的工钱，一分不会少！天快黑了，收工吧！都早点回家！明日……按时上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