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车厢内的幽黑和外面无垠的夜连接在一起，两人呼吸从交叉到慢慢重叠。
路识青问完这句话就没再开口。跟喻少榛的慌乱比起来，他表现出的沉静，看起来很像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猎人。
很久之后，喻少榛很轻的一声笑声划破了这无边的寂静。
“对，你确实猜对了一些，”他偏过头，看向路识青：“所以呢？现在是要怎样？”
玩世不恭的小少爷此刻身上突然竖起了所有防御的刺。
路识青看着他，看了好久，缓缓开口：“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配合你？”
其实早在路识青眸色冷下来那刻，喻少榛就己经做好了会得到这个答案的准备。
只是，准备归准备，亲耳听到，还是比脑中想象多了些杀伤力。
旁边电梯这时正好有人下来，电梯门开，裹挟着一阵阴风。
路识青冰冷沉静的一句话，随着呼啸的背景音在喻少榛脑子里又自动播放了一遍。
凭什么？
喻少榛愣了两秒，然后低头自嘲一笑。
确实不凭什么……
夫妻相伴十年都只是谎言，何况他们这样连恋人都不算的关系……
电梯下来那人车位就在他们隔壁，脚步声缓缓走近，紧接着，耳边响起车门解锁和轮胎摩擦的声音。
喻少榛一瞬间突然很感谢这个人，感谢他的出现给自己争取了半分钟的思考时间。让他能在首接解锁让路识青下车离开，还是说点什么才显得很洒脱之间纠结了一会。
而就是这一会，当情绪都冷静下来，喻少榛惊诧地发现，比起上述两种念头，他潜意识还多了一种情绪，落空的不舍。
旁边车子启动离开，刺眼的红色尾灯在眼前一闪而过。
喻少榛眼神随着那车离开的方向看过去，等到视线从实际到虚空终于丢失了落点，他依旧没想好要说什么，喉结滚动了两下。
吞咽声音明显。
他自己都听到了，路识青自然也能。
隔了几秒，路识青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冰冷：“或者我换个问法。”
车窗倒影上，两人的鼻梁唇印一部分重叠在一起，喻少榛看着那阴影，耳边响起路识青不疾不徐的声音：“喻院长的人脉资源加上我的学术能力，我为什么放着捷径不走而要跟你一起胡闹？”
路识青又问了一遍。
一样的腔调同样的刻薄，喻少榛听完却是跟刚才完全不同的反应。
他愣了半秒，然后垂下头，肩膀一耸一耸的起伏了几下。再抬头时，嘴角挂着很明显的笑，绷紧的下颌线线条因此也变得柔和。
喻少榛眼含笑意抬眸看向路识青：“你耍我啊？”
什么院长女婿，什么资源人脉，他路识青如果看得上这些，他们还会在西藏发生那一段吗？
肩上的痂还有一小块没掉呢。
喻少着想着这疤的形成过程，没忍住又笑了一声。
而路识青本也没打算继续装下去，就着喻少榛的审视，轻松挑了挑眉：“我总要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
这个问题如果是在他们出发西藏之前，或者冰川之前，再或者那个吻发生之前，喻少榛想，他都能编出一个完美得能骗过路识青的谎言。
唯独现在不合适了。
亲密关系的递进以及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对彼此的了解，他哪怕现在编一个借口，恐怕路识青也不回信，况且他也不想编。
喻少榛沉默半晌，掀了掀眼皮：“如果我不想说呢？”
漫不经心的样子显得路识青所有的真诚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力。路识青眉头微微拧起，勾人的眸子勾勒成有些烦躁的形状。
沉吟几秒，路识青说：“那我需要重新考虑要不要和你继续一段很不稳定的关系。”
喻少榛敏锐的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眉心一拧：“考虑？”
路识青点头：“是的，考虑。”
喻少榛冷笑：“我很不喜欢这个词。”
考虑意味着被动，被选择。
虽然细算起来，路识青他们俩确实没有达成什么契约形式的关系，可没人喜欢把主动权交给别人。
喻少榛眸里闪过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摇了摇头。
细微的小表情被路识青敏感的捕捉，他视线在喻少榛脸上快速划过，轻声开口：“巧了，我也很不喜欢。”
紧接着，路识青淡淡一笑：“所以我们干脆点。”
“你搬来跟我一起住。”
时间静止了几秒。
喻少榛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过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扬着语调反问：“你说什么？”
路识青一板一眼的重复，态度无比认真：“我说，除非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喻少榛指着自己：“我、搬过去、跟你、一起住？”
路识青第三次给出肯定的答案，点头：“既然你对我有所隐瞒，那就要让我先看到你诚意。”
喻少榛没说话。
路识青侧头看过去：“怎么？是不敢了？”
喻少榛乐了：“谁家诚意是这么算的？”
路识青眼睛眯了眯：“没办法，我被你耍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