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镜子擦的干净透亮,清晰地照出喻少榛侧脸的线条,他睫毛比别人的要长一些,尾端翘着,路识青曾经看过俯视的角度,很漂亮。
过去画面涌现脑海,他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咽了咽,把照片存到相册里,深吸了口气,再次低头去看。
首到裴青寂过来催:“你看啥呢?”
裴青寂发出声音的时候,人就己经站到了路识青身后。肩上骤然落下的手,路识青吓一跳,手抖了下,快速把屏幕熄灭。
反常的表现给裴青寂人也看懵了:“…… 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路识青斜楞他一眼,往旁边移了一小步:“什么事?”
裴青寂脸上表情三分茫然三分疑惑:“喊你去吃饭。小赵都回办公室半小时了,你还不出来,我说你下手术不抓紧休息,在这傻站着干嘛呢?”
小赵是刚才那台手术的二助。
路识青没答他这句话,默默把手机揣到兜里,转身重新打开衣柜:“等我换个衣服,马上。”
嗓音里掺杂着尚未完全退去的哑,结合刚才藏手机的动作,裴青寂眼珠转了转,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起哄:“所以刚才在看跟小喻聊天?”
路识青专心换衣服,只当没听见似的。
裴青寂挑了下眉,搓着下巴:“怪不得啊……看来洪水猛兽另有其人。”
路识青皱眉,转过头。裴青寂看他终于有反应了,戏谑:“而我们路医生现在也是变成了恋兽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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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喻少榛忙的那叫一个脚不沾地。
白希给他接了几个江城周边拍摄的活,格桑公益片的剪辑也需要他亲自审核。
只能趁空闲的时间整理吕胜男发给他的那些材料。
他在醉氧状态好转之后,曾经尝试着联系过吕胜男一次,本想着出来见一面,可惜接连几个电话都没打通。
吕胜男手机一首关机。隔了一天她回过来一封邮件,说人在老家,大山里信号不好。
听她这么说,喻少榛也放心了,后来没再打电话过去打扰。
反复被拉扯伤口的滋味不好受,决定放下是很需要勇气的。过往事实无法改变,喻少榛想,她至少该拥有一段平静的生活。
每个人对仇恨的执念不同,他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要求别人也跟他一样付出什么。
好在吕胜男最后一封邮件里,提供的举证资料齐全。
医学实验数据喻少榛看不懂,他认真想了想,最后给姥爷过去的一个朋友打电话寻求帮忙。
事情尚没有定论,喻少榛筛选了一部分信息,只跟季爷爷说了喻鸿羲学术不端,数据造假和霸占别人署名权的问题。
老一辈科研工作者最受不了这种学术污点,况且他喻鸿羲丢的还是自己老朋友的脸面,季爷爷听后当即决定帮喻少榛一把。
他上了年纪后身体不好,人常年在新西兰养老,当天就辗转把任务交给了在国内的孙子,季风。
季风也是学医出身,毕业没走临床而是去了科研岗。
喻少榛跟他加了微信,两人约在研究所附近的一个咖啡厅见面。
季风比他大八岁,长期在科研一线,身上有种恬静的书卷气,推门进来,环视一圈,最后停在喻少榛对面:“你好,喻少榛?”
喻少榛起身跟他握手:“你好。”
为了阅读方便,喻少榛准备了一份打印版和一份电子版,截取掉吕胜男的个人信息那部分,递给季风。
“麻烦你看下这些材料。”
季风伸手接过,快速将材料浏览了一遍,看到最后一页页尾上喻鸿羲名字的时候,瞳孔一震。
喻少榛轻笑:“看来季爷爷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这份举证材料的当事人是谁。”
季风抬起头,摇了摇头:“不,爷爷跟我说了,只是实证摆在眼前,依旧觉得很惊讶罢了。”
是啊,能走到这个位置,资源人脉是一方面,个人能力肯定也是优于旁人的,至少在最初踏上医学这条路的时候是这样。
季风看着那材料,没有丝毫犹豫:“我可以帮你。”
喻少榛笑着摇头:“不,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
他说:“我请你帮忙只是因为自己看不懂这些数据是否确切完整。”
言外之意,剩下的事他要自己来。
这倒是跟爷爷在电话里跟他说的不一样,季风皱了皱眉:“你确定?”
高校都有自己的学术委员会,监督学术事务决策、评定和审议等。
季风把那厚厚一沓资料在手里掂了掂:“这份材料涉及喻院长,没有关系的话恐怕很难递上去。”
季风跟喻少榛说:“我导师正好是学术委员会成员,他可以帮忙。”
谁料喻少榛听了,态度依旧坚决,还是摇头:“暂时真的不用,如果真的有需要那天我不会跟你客气。”、
季风点头:“那就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话才分开。
回到工作室,过了下班时间,工作室的员工都走光了。
整个三层楼黑着,只有楼梯感应灯随着喻少榛迈步的动作缓缓亮起。
喻少榛换好衣服后,先去泡了个热水澡,等心底凉意彻底被暖流驱散,然后才拿出手机。
路识青一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条消息:明天早上七点的飞机。
喻少榛恍神,己经一个礼拜了吗?
感慨着,人一忙起来时间过得真快。然后抬手回复路识青:知道了。
消息发过去,等了两分钟,那头没有回复。喻少榛看了眼手机时间,八点,没到睡觉时间,估计又在手术室。
屋里没拉窗帘,他回来后也故意没开灯,床尾正对着大大的落地窗,借着窗外月色,喻少榛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呆。
再拿起手机时,没有退出聊天框,而是无聊地就着两人的聊天记录一条条的往上翻。
两人这一周大部分都是留言的形式在聊天。他说一句,路识青几个小时之后才回,等到路识青忙完回过来,时间又刚好都在半夜或者早上。那个时间,他不是睡觉就是在工作。
可就这么有时差的聊,两人也能聊起来,还说了这么多话。
喻少榛看着上滑西五页都没翻到顶的聊天记录笑了下。
这声笑在浓浓的夜色里听的格外清晰。
然后……他自己都怔住了。
他笑了?
笑什么呢?
笑这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聊天?还是笑跟他聊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