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迈着凝重的脚步我走进了白小满家,将门关好,借助着楼梯口的光,朝楼梯走去。
只向上爬了一格我便停了下来,任凭老旧墙壁上的灯泡首射进我的眼睛。光线模糊了我的视线,同时也带给我一种虚幻感,我渴望这种感觉,渴望这是个虚假的时空。
白小满卧室的门同样是虚掩着的,徒劳地调整了几下呼吸,我抬起手敲了敲门。
没有得到回应,我轻轻推开了门。
淡黄色灯光下,白小满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她的头上正是那扇窗。
她身上穿着的还是我离开前的那套衣服,她抱着自己的腿,脸色苍白,盯着正前方一动不动,整个世界好像都与她无关。
在我度过的26年光阴中,我从没有如此想要拥抱一个人。
这个拥抱在我脑海里发生了,她哭我便帮她抹去眼泪,随后我们开始紧紧相拥着。窗开着,窗外是那棵和我们同岁的枣树,它在我们的拥抱中经历着一轮又一轮的西季变化。
喉结不知蠕动了多少次,我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字。
缓缓走到她身边,我也坐在了地板上。
白小满终于动了,她把头朝我的反方向微微扭了一点,也是在这一个瞬间,我感觉她的眼角似乎有些泪痕。
都说母子连心,父女又何尝不是,我宁可相信白小满是感应到什么,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小满,你怎么了?”
在我的等候中世界像是定格了,等不到回应的我,再次开口说道:
“你还记得晚饭时我跟你说的去南京的话题吗?”
白小满依然没有反应,狠了狠心,我说道:
“小满,我觉得南京你还是不要去了,毕竟你不像我,你还有白叔,他在哪,哪里才是你的家。”
白小满再次动了一下,在我听到了她咽了下口水后,她冷冷说道:
“请不要拿我爸说事,他从不干涉我的工作。”
半天我才挤出个“好”字,白小满又说道:
“方记的馄饨一定很好吃吧?”
带着疑惑,我看着白小满,不知如何回答她!
白小满终于把视线停留在我的脸上,只是她的目光带着无形的寒意。
“你不是想说话吗?回答我。”
“怎么说到方记去了,我在说去南京的事。”
白小满的表情十分平静,说道:
“这就是一件事,和程凝吃了一顿馄饨你何易回来决定就变了,这能没有关系吗?……是我太天真,不知道你何易可以如此反复无常。”
“这和程凝没有关系。”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
我很想解释,可我好像不能,此时我更不想编个瞎话来哄她。
白小满掏出了手机,按动了几下后把屏幕放在我的面前。
那是一张手机截图,程凝发的朋友圈。
她把馄饨晒上了朋友圈,还附带了一段文字:往返于市区与郊区带回的馄饨,最好的礼物来自你。
“一来一回得有两个小时吧?真感人,也许我该把这个情节画进漫画里。”
我并不知道程凝发了朋友圈,更不知道白小满又是如何获得的这张截图,这些我此时一点也不关心。
白小满说着把手机关了屏,站了起身,随后走向门打开了门,我知道她这是在赶我。
白小满和我并不在一个频率上,这是一个误会,很深的误会,而这个误会偏偏能达到我的目的。
可为何我的心是如此的痛,痛到不能呼吸。
站起身,我缓慢朝门口走去,到了白小满身边时,我看向她。
带着倔强的她脸上己经挂着两滴代表脆弱的泪水。
那也是足够淹没我,让我死在二楼的滔天洪水。
我再也无法迈动半步,在霎那间便用尽心里所剩无几的勇气,抱住了她。
白小满不停挣扎着,我却不愿半刻松手。
“只要有时间我就会去找你,不管我们隔着多远。”
怀里白小满的挣扎停了下来,我的手臂也在同时传来了疼痛,可这点痛比起心里的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白小满松开了嘴,抽泣着的同时又开始推我。
松开了手,我看着白小满背过身去,提起自己的行李箱,开始往里面放起自己的衣物。
这次她真的要走了,这是我的目的,也是属于我的深渊。
一遍遍默念着“对不起”,我真的不该让她如此难过,我能做的肯定也不止一个被拒绝的拥抱。
白小满拉好行李箱,在转身时看了看堵在门口的我喊道:
“你还不走是要干什么?怕我不走吗?”
“当然不是。”
听着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只觉得此时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那就快滚!”
“太晚了,我陪你去!”
白小满歇斯底里喊道:
“我用不着你送,请不要装得对我那么好!我让你买的东西呢?我等了一个晚上!”
说着白小满拉着行李箱朝我走来,将我用力推开后走出了房间。
脚步声,行李箱轮子的滚动声,还有她的抽泣声,混杂着不停攻击着我己经彻底崩溃的内心。
再也控制不住的我追了出去,到了我家院门处的白小满停了下来,在包里翻找了一会,转身朝我扔了一个东西后再次迈动了脚步。
钥匙,我捡起地上的钥匙,再也没有勇气跟上半步。
我好后悔,我想让她回去,可不是以这样的方式,我该如何补救?
白小满的身影越来越远,她留下了钥匙的同时,也带走了我的灵魂,在她转身的一刻,视线里只剩一片黑暗,我的灵魂再也看不到它的肉身。
坐在院门,我想了好多好多,从白小满搬进巷子再到她带着愤怒和悲伤离开,一切的争吵,一切的和谐,一切的欢笑。
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幕幕锥心。
我幻想着我和她还坐在江边的台阶上,幻想着她拉着我的手,幻想着她再次让我不要忽略她说过的话。
我自认自己不是一个活在理想中的人,甚至一度认为世间非黑即白,非对即错。
可此时,我什么也分不清了,分不清我的决定是对是错,分不清到底我们这些人做错了什么,值得命运如此的报复。
天即将亮时,我回到了家里,把钥匙挂在主屋门后,从此之后这串钥匙的上一个主人不再是爷爷,而是白小满这个擅自闯进我家的丫头。
躺在床上梦回上城的蛋糕店,我下了车,买了一个蛋糕,吃蛋糕时,白小满问我:
“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