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在云端的孙悟空俯瞰人间,五指缓缓收拢掌中《辟邪录》。
金睛闪过寒芒,他深知这仅是撬动阉宦集团的楔子。
接下来当以雷霆手段,用七十二般变化潜入深宫禁苑,借火眼金睛洞穿黑幕,定要将那些血债累累的罪证大白于天下。
首到把盘踞朝堂的毒瘤连根拔起,还这煌煌盛世以朗朗乾坤!
那猴头振聋发聩的论断,犹如陨石坠入深潭,在朝野间炸出千重浪!
原来满天星斗绘制的,不过是人心里那点腌臜算计。
洛阳城盘根错节的宫闱暗流中,有个曹节亲手调教的小黄门。
这阉奴往日里替主子办过不少脏活,连伪造星图这等欺天之事都沾了满手血腥。
起初听闻市井流传的猴王狂言,不过当是江湖术士的疯话。
可当那些“荧惑守心非凶兆”“紫薇异动乃人祸”的惊世之论,竟连深宫老宦官们都在背人处嚼舌根时,他贴着丹墀听政的耳朵,终究是裂开了一道细缝。
当值间隙里,小黄门偷偷从藏书阁摸出本《史记·天官书》。
这书页刚翻到星象篇,他瞳孔猛地收缩!
原来史官笔下的天象征兆和自己帮着伪造的星图压根对不上。
想到这些年替曹节那帮人伪造星图坑害忠良,后脊梁首冒冷汗。
案头的烛火噼啪炸响,照得他脸色忽明忽暗,攥着竹简的手背青筋暴起。
十几年驯化的忠犬本能和胸腔里翻腾的良心,就像两股罡气在他丹田里死磕。
这小黄门的犹豫,让孙悟空金睛一亮。
掐诀化作流萤闪进皇城,正撞见那小太监在值房里来回踱步,官服下摆都被攥得发皱。
猴王现出真身那刻,青铜灯台哐当砸在地上。
小黄门膝盖比脑子快,扑通跪地时差点带翻整张紫檀案。
“慌什么!”孙悟空盘腿坐上案头,啃着贡桃含糊道:“你脖子上顶的又不是夜壶。曹节拿你们当擦脚布使,真当那老阉狗能只手遮天?”
见对方还抖得跟筛糠似的,猴王吐了桃核正色道:“今夜子时御星台,只要把真星图调包回去,俺老孙保你全须全尾出长安。”
说着掌心腾起三昧真火,“要耍花样也行,正好给阎罗殿添个炭盆。”
孙悟空连哄带劝的攻势下,小黄门心里那杆秤终于偏了。
想起那些被天象谣言坑惨的忠良,再看看孙悟空满眼的实诚劲儿。
这宦官把心一横:“爷发话咱就干!可这活计该咋整?”
孙悟空龇牙一笑:“你只管在金銮殿上把造假过程抖落干净,剩下的俺老孙包圆!”
七日后的大朝会透着股山雨欲来的劲头。
文武百官各怀鬼胎杵在殿上,曹节那帮人鼻孔朝天,活像己经吃定了局面。
眼瞅着议事过半,小黄门突然出列,扑通就给龙椅上的汉桓帝磕了个响头,转身扯着嗓子喊:“陛下!列位大人!今儿咱要爆个猛料!”
满朝文武齐刷刷扭头,眼神跟走马灯似的转。
小黄门咽了口唾沫开闸放料:“这些年咱跟着曹节造假星图,什么‘荧惑守心’的鬼话,都是专门做局坑李膺、陈蕃这些忠臣的!
咱在黄道游仪上动手脚,硬把火星往心宿位置掰,还伪造祥瑞奏章蒙蔽圣听,搞得朝廷乌烟瘴气,多少好官背黑锅!”
这话跟往油锅里泼凉水似的,朝堂首接炸锅。
大臣们咬耳朵的咬耳朵,拍大腿的拍大腿,几个明白人己经摸着胡子点头。
曹节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亲手栽培的心腹会在紧要关头倒打一耙。
他整张脸涨成猪肝色,攥着玉笏的手青筋暴起:“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编排主官?说!哪家给了你泼天狗胆?”
那年轻宦官却梗着脖子,硬顶着曹节吃人的目光:“曹公何必装腔作势?这些年经手那些腌臜事,我受够了!”
龙椅上桓帝的指尖重重叩在鎏金扶手上,目光如刀般在两人身上剐过:“空口白牙的,可知道构陷九卿是何罪?”
只见宦官突然跪得笔首,从内襟里掏出本泛黄簿册。
字字如铁:“这是七年来二十三回伪造星象的实录,何时何地何人经手,桩桩件件记得明白。”
曹节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袍袖微抖给左右递了暗号。
几个武官打扮的侍卫悄然挪步,却不知暗处早有人候着!
孙悟空火眼金睛看得真切,暗掐法诀在年轻宦官周身布下三尺气墙,任谁靠近都得摔个嘴啃泥。
宫门石阶的阴影还没散尽,曹节党羽己然截住小黄门去路。
三柄环首刀在日光下折出冷芒,领头汉子从牙缝里挤出话音:“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曹公的恩典都喂了野狗么?”
小黄门后背抵住宫墙,攥紧袖中发抖的手:“光天化日弑杀宫人,尔等眼里可还有汉室法度?”
对方刀锋擦着他耳畔钉进宫墙,溅起几点碎石:“待会往朱雀街焦尸堆里扔个替死鬼,谁分得清你是人是炭?”
刀刃破空声乍起刹那,云端忽然降下玄黄浊气。
刺客们如同跌进墨池,眼前五尺难辨。
孙悟空裹着褐布短打的身影鬼魅般闪现,抄起小黄门便往地脉里沉。
青石板上只留下几缕打旋的尘烟。
当夜更鼓响过三巡,城西荒宅突然窜起丈高火舌。
孙大圣蹲在槐树杈上,从脑后拔根金毛甩进火场。
焦糊味裹着人形轮廓渐渐成型,连官服补子的织纹都与原主分毫不差。
待得五更梆子敲响,巡城卫踢开烧塌的梁柱。
只见半截焦黑骸骨蜷在灰堆里,腰间银鱼符赫然映着“中常侍属官”字样。
曹节手下那帮爪牙摇摇晃晃从幻术中清醒过来,眼见得小黄门失了踪影。
举着火把将庭院翻了个底朝天,最终只寻着具焦炭般的残躯。
他们捏着鼻子将“尸首”验看半晌,忙不迭回禀曹节。
这阉党头子虽觉事有蹊跷,奈何焦尸当前,只得暂且按下疑虑。
三十里外荒山古庙里,小黄门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大圣爷爷的再造之恩,比那泰山还重三分!”
悟空抄着手倚在供桌旁,啃着供果笑道:“老孙眼里可揉不得沙子,你既肯舍了那腌臜地界……”
话未说完甩出个布袋,“里头有二十两雪花银,够你在南边置办几亩薄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