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允舟白他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谁不知道他现在一月里总要有半个月是宿在别苑陪着朱锦时。
他意味深长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熙和门，故作惊疑：“六弟这孝心，当真无人能比，这是又给西太后请安了吗？”
杨允棠今天似乎心情很好，竟然一点儿都没生气,比手请他现行。
两人一同除了西华门，东阳王府的马车候在门外，看见他，长史官忙不迭上前道：“王爷，便服卑职带来了……”
丁无恙瞪了那长史官一眼，又看了一眼关宁王朝着他拼命使眼色，长史官会意，咽下了后边的话，慌张退了回去。
杨允棠轻咳一声像是掩饰自己的心虚：“兄长，弟弟今日有事，先行一步了！”
杨允舟不动声色颔首：“忙去吧……”
待马车消失在巷口，杨允舟脸色一沉，笑容瞬间消失，赵今越上前道：“平日里没见过东阳王坐马车，不都是骑马吗？”
杨允舟微眯着眼思量一会儿：“他今天是为了在车上换衣服，他在赶时间，走，跟着去，看看他去哪里……”
……
杨允舟来到惊鸿楼的时间刚刚好，斗艳己经到了最后的斗舞阶段。
赵今越嗤笑一声：“原是来看十八楼斗艳的，听说最近东阳王经常微服前往烟波楼，今儿怕是来是给相好的捧场的……”
杨允舟无奈地摇了摇：“他呀，真是越来越怪了，难不成西太后那里还没得手吗？”
赵今越看了一眼人山人海的惊鸿楼，笑道：“卑职己经差人订好了雅间，来都来了，王爷上去坐坐吧……”
……
阿依莎热情奔放的异域舞蹈，惊鸿楼中欢呼叫好声一片，安定伯更是命人在河堤上放了足足半刻钟的烟花为她当背景，只为让人能更清楚看到她妖娆的身段和舞姿。
南知意都面带酸意：“不过是个伯爵，在这京都城里算不得什么……”
顾韫希摇头：“此言差矣，这个伯爵可不容小觑，他原是太祖皇帝最疼爱的安泰公主的驸马，先帝都要喊他一声姑爷爷，安泰公主二十多岁就去世了，他一首活到现在，平日不过问朝政也从不仗着身份干那些欺男霸女的勾当，唯一的爱好就是女人，辈分在这里放着，只要她不大张旗鼓续弦，哪个皇帝都由着他，据说家里养着一百多个小妾，新皇登基，还特意给他加封了伯爵。”
梅了了和南知意都长大了嘴巴：“啊？先帝都要叫他姑爷爷，那当今皇帝在他面前就是……重孙辈啊？”
顾韫希点点头：“所以，阿依莎必入选，礼部、教坊司谁也不会跟安定伯较劲。”
果然，阿依莎胸有成竹行了一礼，就信心满满退了场。
……
苏潇潇一出场，惊鸿楼上的琉璃灯忽地暗了三分，满座锦衣郎君手中的酒盏齐齐一倾。缠枝莲纹的软烟罗中衣裹着玲珑的身段和如雪的肌肤，勾得人心尖发颤。
足尖轻点侍女手中的玉盘，她像只蝴蝶一般振翅飞起……
“啊，是掌中舞，飞燕合德的掌中舞……”
就连陆星辞和顾韫希三人也看得目瞪口呆……
顾韫希担忧地看了一眼陆星辞，就算没有安郡王，苏潇潇也不会落选，陆星辞那套舞剑和她比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梅了了惊叹：“这也太厉害了，若非她是贱籍，怕是安郡王早把她娶回家了……”
……
安澜是被侍女扶着上场的，她今天没有纱布蒙眼，眼中是两颗光彩夺目的猫眼石。
场中一片寂然，男人们的怜悯和好奇第一次超过了猎艳的心。
她缓缓踏出了舞步，水袖扬起又落下，足踝金铃震落梁上积尘，舞台上留下一朵朵莲花。
南知意撇了撇嘴：“步步生莲，太老套了……”
陆星辞微微一笑：“她这是在做画呢！”
“啊？”
众人低头看去，鼓声落，舞步停，安澜堪堪落在了一朵巨大的莲花之间，原来她竟用鞋跟里的香粉在舞台上画了一副巨大的莲花图。
喝彩声一片，淹没了全场。
……
这幅莲花图，楼上的雅间里看得更清楚。
杨允舟不屑地瞥了一眼自顾自喝着酒：“哗众取宠，雕虫小技……”
安澜退场，下一个舞者还没上场，这一段时间便陡然安静下来，雅间不似楼下喧闹，隔壁的窃窃私语便听得清楚了。
“这个盲妓必然入选……”
“话别说得这么绝对，阿依莎可是安定伯力捧的人，苏潇潇是安郡王的心头肉，除了她们两个，可就还剩下一个名额，怎么会落到这盲妓身上？”
“嗐，你真是孤陋寡闻，这都不知道，安定伯和安郡王再厉害，不过是依仗着有爵位的富贵闲人，哪里比得过首辅大人大权在握，教坊司哪怕不选她们两个，这盲妓也必入选……”
“啧啧啧，首辅大人竟然有这癖好？”
“嘘……别乱说……”
杨允舟心头一紧，眉头紧锁，死死捏住了手中的白玉酒盅……
大宁朝廷命官不得狎妓，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背地里去青楼里找乐子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只要不跟安郡王和安定伯这样的勋贵一样明目张胆，也没人会追着不放。
可偏偏宋闻砚竟然找个盲妓，他知道，找盲妓玩得是什么招数，闹出人命的都有。
他心头一阵烦躁，现在他和宋家是怎么处境，宋闻砚能不知道吗？还不收敛一些……
赵今越忐忑地看向自家主子：“王爷，要不要除掉这盲妓？”
杨允舟握着酒盅的手缓缓放开：“不必了，知会一下礼部，务必让这盲妓落选……”
眼下他和宋家的关系处在一个极度微妙的平衡局面，有任何细小的闪失都会打破这个平衡，宋闻砚从未过问过朱锦时，对这个盲妓，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