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江南一带,烟柳画桥。
帝王南巡的仪仗绵延数里,旌旗猎猎,金甲卫队肃穆而立,刀戟寒光映着落日余晖,威势逼人。
龙辇缓缓停下,帝王并未露面,只听得内侍高声宣旨,命众人安营扎寨。
苏潋薏扶着青霜的手下了马车,腰背酸涩,连日的颠簸让她眉间隐现疲态,她抬眸望了眼远处浩渺的湖面,落日熔金,水天一色,总算舒了口气。
“娘娘,可要传肩舆?”留秀低声问道。
她心疼自家娘娘坐了这么久的马车,若是喜欢坐马车的人还好,偏偏娘娘坐马车会头昏。
“不必。”
苏潋薏摇头,指尖轻轻按了按后腰,“陪本宫走走吧,一首待在马车闷得慌。”
她带着留秀、青霜她们往湖边行去,湖风拂面,总算驱散了几分疲惫。
“去取本宫的鱼竿来,今日倒是个钓鱼的好天气。”
她吩咐青霜,唇角微扬,柳枝垂钓嫩枝探水,游丝般的水纹,将夕阳挽成,一束晃动彩绸。
难怪帝王都喜欢出巡呢,换一种景象也换一种心情。
青霜刚应声退下,远处却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母后——”
苏潋薏指尖一顿,缓缓转身,便见大公主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身后跟着太后身边的严嬷嬷,七岁的小女孩粉雕玉琢,杏眸水润,行礼时乖巧得惹人怜爱。
“儿臣给母后请安。”
苏潋薏眸色微深,面上却浮起温和笑意,问道:“大公主怎么到这儿来了?”
“儿臣见母后在这儿,便想过来陪母后说说话。”
大公主仰着脸,天真烂漫,“母后在做什么呀?”
苏潋薏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身后宫女刚取来的鱼竿,淡笑道:“本宫刚赏完景,正要回去呢。”
大公主眨了眨眼,忽然道:“可是,方才儿臣路过御膳营帐,见母后的宫女在取鱼料呢。”
她歪着头,一脸好奇,“母后是要钓鱼吗?”
苏潋薏指尖微紧,面上却不显:“这个地方留秀探寻了一番,鱼儿颇少,怕是只能赏景了。”
她颇为遗憾地对着大公主摇了摇头。
大公主闻言,小脸一垮,眼圈瞬间红了:“母后是不是不喜欢儿臣。”
严嬷嬷知道大公主想和皇后同道,这也是太后叮嘱的。
所以她上前福身,语气恳切:“皇后娘娘,大公主年幼,一首盼着能与您亲近些,不妨今日让宫中跟着您西处走走。”
苏潋薏看着大公主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冷笑,大公主倒是比她母妃更适合在宫廷中生活一些,表情毫无破绽,全是真情流露,偏偏太后的人就在旁边看着,她若拒绝,明日便会传出皇后苛待皇女的流言。
她弯唇,语气温柔:“公主想玩什么?本宫陪你。”
大公主眼睛一亮,怯生生道:“儿臣、儿臣想骑马,可一首不敢。”
苏潋薏心头警铃大作,正欲婉拒,大公主却拽着她的袖子撒娇:“母后陪儿臣骑嘛。那匹照夜白最温顺了,绝不会伤人的!”
严嬷嬷也帮腔:“娘娘放心,奴婢们会仔细护着的。”
在她心中大公主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她能有什么坏心思?严嬷嬷乐意帮大公主亲近皇后。
苏潋薏眸色微冷,却只能含笑应下。
看来大公主是铁了心要她陪她去骑马了。
一行人到了马棚,驯马女官将大公主抱上马背,苏潋薏也翻身上马,双臂虚环着她,确保她不会摔下。
白马温顺,缓步绕着营地行走,大公主咯咯笑着,一派天真。
可不过片刻,大公主忽然扭了扭身子,有些别扭,难为情道:“母后,儿臣想更衣,麻烦您在这儿等我一下,好么?”
苏潋薏颔首,让宫女扶她下马去如厕,她心中有些疑惑,大公主的手段到底是什么。
苏潋薏沉浸在思绪中,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大公主的动作。
大公主在下马时,绣鞋似不经意地蹭过马腹,苏潋薏眸光一凝,怎么她的绣鞋上的蝴蝶花样格外的亮,似是藏了什么。
大公主才离开一会,苏潋薏正打算也下马,白马突然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
“娘娘——!”青霜见马发狂,尖叫出声。
苏潋薏死死攥住缰绳,可马却疯了般冲向密林。
树枝刮过脸颊,火辣辣的疼,她伏低身子,原来大公主故意引她骑马,就是为了这一出,她的鞋上一定涂了引诱马发狂的药物。
不知狂奔多久,白马终于在一片林中空地停下。
苏潋薏掌心己被缰绳勒出血痕,她喘息着抬头。
暮色中一道修长的黑影背对着她,玄衣墨发,肩线凌厉如刀削。
苏潋薏眼神闪躲——这身影,似乎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