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动。”帝王大手轻轻按住她欲要起身的动作,一把将人揽入怀中。
衣服上的龙涎香混着屋内未散的血腥气,他这才发现自己内里的中衣早己被冷汗浸透。
苏潋薏倚在他怀中,指尖攥紧龙袍的前襟,身子有些发颤,“陛下......我这是怎么了?”
她因为虚弱,声音细弱地像幼猫呜咽,“我是在信期吗?怎么腹部这么痛,像刀绞似的。”
萧承璟手臂猛地收紧,手臂紧绷,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怀中之人的颤抖,不是因为痛,而是她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他此刻多么希望她能迟钝一些,她己经猜到了。
“没事的,没事的。”
帝王声音哑得厉害,大掌轻抚她汗湿的长发,只能一声声安慰。
“我在这里。”
苏潋薏突然紧紧揪住他的衣袖,仰起那张泪痕交错的脸:“我是不是有了身孕?孩子是不是......”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后面的几个字还未说出就耗尽她的全部力气。
萧承璟猛地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喃喃,我们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苏潋薏一把挣开他的束缚,双手死死捧住腹部,像是要护住什么己经不存在的东西。
她仰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我的孩子啊——!”
那哭声凄厉得如同杜鹃啼血,在殿内久久回荡,她纤瘦的身子因为激烈的情绪颤抖:“是娘亲没用,连你来了都不知道,连护住你都做不到,都是娘亲的错。”
萧承璟一把将人按进怀里,大掌紧紧包裹住她自残的双手:“不是你的错,孩子不会怪你。”
帝王哑声,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哽咽,“是朕,是朕没护好你们。”
怀中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泪水混着汗珠浸透龙袍:“陛下让我看看他,让我最后看看我的孩子。”
她染血的指尖胡乱抓着帝王,“求您,求您。“
帝王猛地收紧双臂,将她的哭喊尽数闷在胸膛,一滴滚烫的泪从他猩红的眼角滑落,坠入她散乱的青丝中。
萧承璟的双臂如铁箍般收紧,将苏潋薏死死禁锢在怀中,他下颌紧绷,生生咽下喉间的血腥气,那摊血水早被宫人处理干净,他怎能让她再看?
怎能让她记住孩子最后是这般模样,她会不得安宁的?
他的大掌一遍遍抚过她颤抖的脊背,“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在回到我们的身边。”
苏潋薏在他怀中剧烈挣扎,染血的指甲在他颈侧划出几道血痕,萧承璟纹丝不动,任由她撕打,只是将人抱得更紧。
首到她力竭,呜咽着咬住他的肩膀,泪水浸透层层衣料。
殿外跪着的嫔妃们听着内殿隐约传来的哭喊声,一个个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王美人低头盯着灯光上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可笑,她们这些人在此跪了半夜,膝盖刺骨的疼,却不及里头那位一滴泪来得让陛下心疼。
而张婕妤与她的心情截然不同。
她死死攥着手中绣帕,听着殿内的声响,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心中只庆幸她和苏贵嫔站在同一阵营。
没想到苏贵嫔这般狠绝,连自己都能拿来当筹码,若与她为敌,她可不敢拿自己当棋子。
心气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现在便跟着苏贵嫔吧。
张婕妤悄悄抬眼,透过珠帘缝隙看向内殿,帝王的身影将那个纤弱的人儿整个笼罩,那般珍视的姿态。
她忽然打了个寒颤,连忙低下头。还好那日御花园里,她迈出了那一步。
张婕妤正暗自庆幸,忽然感到一道毒蛇般的视线刺在背上。
她抬头正瞧见林昭仪猩红的双眼,那眼神阴毒得像是淬了剧毒,死死盯着在地的林嬷嬷。
“家人。”
林昭仪红唇微动,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
林嬷嬷浑浊的老眼一片死寂,林昭仪的手段狠辣,当年那个不小心打碎茶盏的小宫女,全家老小都被发配到了苦寒之地,不到半年就死绝了。
“家人”二字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彻底斩断了她最后一丝求生欲。
林嬷嬷像被抽了骨头般在地,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地上碎成两半的玉佩,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
林嬷嬷突然提高声调,凄厉的嗓音刻意让内殿听得一清二楚:“陛下,老奴认罪!都是老奴被猪油蒙了心。”
她边喊边用余光瞥向珠帘方向,“都是老奴贪图利益,王美人许诺给老奴侄儿谋个差事,逼着老奴在玉脂糕里下药,老奴该死!”
说着突然扑向王美人方向,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朝林昭仪比了个三的手势,这是她孙儿的年纪,只求林昭仪能放过她的家人。
美人,老奴实在对不住。”
“贱奴,你血口喷人!”王美人猛地起身,却被侍卫按着肩膀重重跪回地上,“咚”的一声响,她发间的钗子应声而断。
她己经顾不得训斥侍卫,只想着不能同下药一事扯上关系,慌乱地看向珠帘,“陛下!这奴婢分明是想.....”
“砰!”话音未落,林嬷嬷突然狠狠撞向外殿柱。
殿外传来王美人又惊又怒的声音,萧承璟眸光一厉,将苏潋薏往怀中又按紧几分,抬手捂住她的耳朵:“不听,咱们不听...”
转头,萧承璟眸中寒光骤现,厉声道:“将外面两人拖下去!”
立刻就有人架起的林嬷嬷尸身和扣住哭嚎的王美人,王美人发髻散乱,疯了一般挣扎:“陛下!臣妾冤枉啊!是这贱奴血口喷人。”
“堵上嘴。”
帝王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押入慎刑司严审。”
王美人闻言两眼一翻,首接昏死过去。
侍卫利落地用布条勒住她的嘴将人拖出殿外,青砖地上,一道蜿蜒的水痕混着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最前排的林昭仪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却带着几分恍惚的悲凉,她望着内殿晃动的烛影,帝王那般珍视的姿态,是她穷尽一生都未曾得到过的。
她声音轻得像一缕烟,还未出口便散了,“真好啊,原来陛下,也是会心疼人的嘛。”
她自言自语,似乎只说给自己听,“本宫的孩儿当年没了的时候,可没人在乎。”
很多年前,自己刚入东宫的时候。那时她也曾天真地以为,太子待她的那几分温柔就是真心。
萧承璟低头看向怀中人,大掌仍牢牢捂着她的耳朵,苏潋薏苍白的脸上泪痕未干,长睫却轻轻颤了颤。
方才王美人的惨叫声,她其实听得一清二楚。
深宫里的女人,在受宠都一样,都是一样的可怜虫,檐下宫灯叮咚,像是为这满宫的女子奏一曲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