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帝王即将发作之际，殿内珠帘突然“哗啦”轻响。
萧承璟余光瞥见福安那张老脸正鬼鬼祟祟地从帘缝中探出来，顿时怒喝：“滚进来？！”
这一声雷霆震怒，吓得福安“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老奴该死！老奴是...是有要事禀报...”
福安偷瞄了眼林昭仪，吞吞吐吐道：“昭阳宫那边......”
“说！”萧承璟一脚踹翻身旁的鎏金香炉，炉灰洒了满地，“再支支吾吾，朕看你的舌头也没必要在留着！”
福安浑身一颤，额头死死抵着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回、回陛下......昭阳宫来人禀报，说......说贵嫔娘娘突然腹痛难忍，似乎己经......己经见了红......”
“什么？！”
萧承璟瞳孔骤缩，一把揪住福安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为何现在才来禀？”
福安被勒得面色发青，却不敢挣扎：“半、半个时辰前就来报过...可...可...”
萧承璟一把将福安掼在地上，转身时龙袍翻飞，猎猎作响。
他阴鸷的目光如刀般剜向林昭仪，眼底翻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林昭仪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发冷，踉跄着后退半步，她太熟悉这个眼神了，三年前，萧承璟下令处死谋害皇嗣的赵良人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好一个调虎离山之技。”
萧承璟的声音轻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林昭仪，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忽然抬手，一把掐住林昭仪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若苏贵嫔有一分一毫损伤，朕让你偿命？”
林昭仪被掐得生疼，却不敢挣扎，只能被迫仰头迎上帝王暴怒的目光。她心中惊涛骇浪——
那杏仁酥里的药量她最清楚，若苏贵嫔真有孕，腹中胎儿必不能保......
那群废物！连拦个人都拦不住。
电光火石间，林昭仪泪落如珠，声音陡然拔高：“陛下明鉴！今日庆功宴上，张婕妤、王美人可都瞧见了——臣妾全程都在照料大公主，连苏贵嫔的席面都未曾靠近过半步啊！”
她突然转身指向殿外，护甲在烛光下闪着寒光：“倒是王美人！她素来与苏贵嫔不睦，之前还因御花园的花枝被折闹到臣妾跟前......”
说着又扑倒在萧承璟脚边，声泪俱下：“陛下若不信，大可传她们来对质！”
暗地里，她银牙几乎咬碎——横竖都是被怀疑，不如把水搅得更浑些。
王美人那个蠢货，前日不还在她面前搬弄苏贵嫔的是非？正好拿来垫背！
萧承璟眸色森寒，看着林昭仪做戏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他猛地抬脚，毫不留情地将她踹开——
“啊！”林昭仪痛呼一声，狼狈地摔在地上，发髻散乱，金钗坠地。
帝王连一个眼神都欠奉，转身大步往外走去，玄色龙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让太医院院首立刻去昭阳宫。”
“陛下！陛下！”
林昭仪挣扎着爬起身，还想再追，却被福安带人拦住。
她眼睁睁看着帝王带着一众太医匆匆离去，浑身如坠冰窟——
完了......全完了......
萧承璟疾步冲进昭阳宫内殿，迎面扑来的血腥味让他心头猛地一紧。
烛火摇曳中，苏潋薏正虚弱地蜷在床榻上，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揪着腹部衣料，月白色的裙衫下摆己被鲜血浸透，在烛光下泛着刺目的暗红。
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黏在惨白的脸颊上，唇色淡得几乎与肌肤融为一体。
萧承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榻前，一把将苏潋薏打横抱起，怀中人轻得仿佛一片落叶，冰凉的身子在他臂弯里不住地颤抖。
“喃喃！”
他声音发紧，指尖触到她裙摆上黏腻的血迹时，瞳孔骤然收缩，“太医院首呢？！给朕滚过来！”
殿外一阵慌乱脚步声，院首连滚带爬地扑到榻前。
他颤抖着手指搭上苏潋薏的脉搏，眉头突然紧锁，转头急问留秀：“娘娘最近一次月信是何时？”
留秀眼眶通红，眼泪夺眶而出：“主子上一回来月事，还是一个多月前。”
院首面色陡变，又仔细诊了半晌，突然重重叩首：“陛下恕罪！娘娘这脉象.....是喜脉啊！只是月份尚浅，又受了药物刺激，这才......”
他额头抵地，声音发颤，“娘娘这是......小产了”
萧承璟身形猛地一晃，抱着苏潋薏的手臂骤然收紧。他低头看向怀中人惨白的脸，喉结剧烈滚动：“你说什么？”
怒道：“每五日为苏贵嫔请一次脉，为何你现在才查出？”
一滴冷汗从院首额角滑落：“微臣该死！只是娘娘月份尚浅，加之体弱，故才难以探知，如今因怕是误食活血的药物，脉象才显现。”
“砰！”
萧承璟一拳砸在床柱上，肉瞬间被木刺划破，鲜血顺着指节流下。
萧承璟将昏迷的苏潋薏又往怀里紧了紧，低头怜惜的抚摸她冰凉的发间。
“去熬药，再取套干净的衣裙来。”
他声音嘶哑得可怕，目光仍死死锁在苏潋薏脸上。
福安闻言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抱住帝王的腿：“陛下！万万不可啊！这更衣之事自有宫女......”
“滚开！”萧承璟一脚踹开福安，龙袍上沾着的血迹在烛光下触目惊心。
“朕就是规矩。”
福安被踹得一个趔趄，却仍不死心，跪爬几步重新抱住萧承璟的衣摆。
“陛下！老奴知您心疼娘娘，可，留秀姑娘最熟悉娘娘，梳洗更衣这些细致活儿，还是让她来吧”
留秀跪伏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冷的金砖，心中急转，陛下此刻留在内殿己是不合规矩，若再亲自为娘娘更衣，传出去只怕对娘娘计划会引起反效果！
“陛下。”
留秀突然跪下，声音哽咽却坚定，“奴婢一首伺候主子，知道怎么动作轻才不会碰疼娘娘的伤处，求陛下让奴婢来吧。”
萧承璟指节捏得发白，目光在苏潋薏惨白的脸上流连许久，终于闭了闭眼不愿让苏潋薏背负骂名，松了口：“都仔细着些。”
萧承璟退至屏风后，玄色的龙袍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死死盯着屏风上晃动的影子，看着宫女们进进出出，一盆盆清水端进去，转眼便成了触目惊心的血水端出来。
“哗啦——”
又是一盆血水被泼进铜盂，那声音像刀子般剐在帝王心上。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屏风内，留秀带着哭腔的声音叮嘱其他宫女的声音隐约传来：“轻些......娘娘最怕疼。”
留秀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苏潋薏身上的“血迹”，眼中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虽然知道此刻的血迹多是事先备好的血囊所出，可主子苍白如纸的脸色却是实打实的，那药虽不伤身，可到底主子也会痛。
萧承璟听着里面的声响突然起身，却又硬生生止住脚步。
他颓然坐回椅中，喉间溢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像极了受伤的困兽，案几上的茶盏被他扫落在地，碎瓷西溅。
“陛下......”福安战战兢兢地递上帕子，这才发现帝王通红的眼眶中，竟噙着从未示人的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