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东西!”
她厉声喝道,“谁准你这般粗鲁地对待大公主?本宫让你伺候公主用药,你就是这么伺候的?”
林嬷嬷被打得一个趔趄,药碗“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
她心里叫苦不迭:老奴明明掐着时辰喂药,谁知道这小祖宗今日闹得这般厉害,死活不肯张嘴......
“陛下恕罪,”
林昭仪向萧承璟请罪。
“公主近日有些湿热之症,臣妾特意让太医开了些温和的去热汤药,这老奴办事不力,这般怠慢主子,臣妾这就重罚她。”
萧承璟冷眼看着这一切,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大公主满是泪痕的小脸,却在触及她嘴角残留的药渍时骤然停住。
他眸色一沉,指尖沾了些许药末凑近鼻尖。
林昭仪见帝王神色愈发阴沉,心头猛地一跳,突然惊呼一声:“平儿怎么哭得这般厉害?”
说着急忙上前将大公主接过,暗中却狠狠掐了一下孩子的胳膊。
大公主顿时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林昭仪趁机抬头,一脸焦急道:“陛下,公主这般哭闹,怕是惊着了。不如...不如请太医来看看?”
她故意提高声调,“来人,快去请太医!”
只要太医被叫来安悦宫,苏贵嫔那边就算出了事,也只能叫没有资历的太医诊治!
昭阳宫内,烛火摇曳。
留秀一进门便扬声吩咐:“快去请太医!主子腹痛难忍,快!”
几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地往外跑,脚步声杂乱无章。
待殿门紧闭,留秀迅速从袖中掏出一个精巧的血袋,塞进苏潋薏手中,低声道:“主子,血袋己备好,待会儿太医来了,奴婢会适时弄脏被褥。”
她顿了顿,又凑近几分,声音压得极低:“您脸色虽白,但若想再逼真些,奴婢这儿还备了粉末,可要再补一些?”
苏潋薏唇角微勾,指尖轻轻抚过小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先给本宫寻一件月白色衣裙来换上吧。”
白色染红才更衬鲜色。
“林昭仪的人,此刻怕是己急着回去报信了,陛下一时半会儿难以脱身。”
留秀闻弦音而知雅意,眼珠一转,立即压低声音道:“那奴婢待会儿便不亲自去请陛下,就派红玉去安悦宫传话——”
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林昭仪的人定会半路拦截,正好顺了主子的意。”
苏潋薏轻轻颔首,指尖着血袋边缘,眼底暗光浮动:“记得,让红玉遇到事情不必强行冲撞,毕竟安悦宫人那么多,别伤着了。”
说到“人多”时,她刻意转音,听起来暗含深意。
“奴婢明白。”
留秀会意,转身从妆奁暗格中取出一盒胭脂,指尖蘸了些许,在苏潋薏眼下晕开两分病态的青色。
“等红玉出宫门后,奴婢会把消息透给咱们埋在安悦宫的钉子。”
一个时辰后。
红玉跌跌撞撞跑到安悦宫门前。
她一把拉住门前的太监跟前,声音带着哭腔:“求公公通传,我家贵嫔娘娘突然腹痛,请陛下...”
“放肆!”
话音未落,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太监立刻谄媚地挤上前来,一把推开红玉拉着大太监衣袖的手。
他狐假虎威地挺首腰板,“没看见李总管正忙着吗?你们昭阳宫的人怎么这般不懂规矩!”
一旁的李总管悠闲地在一旁冷眼瞧着。
红玉被推得一个踉跄,发髻上的珠花都歪了几分,狼狈极了。
“大公主身子不适,陛下正在里头焦急忧心。姑娘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等着!”
小太监这话说的格外的阴阳怪气。
红玉气愤地瞪了一眼小太监,声音拔高:“我们主子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
小太监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得后退半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李总管突然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袖,“红玉姑娘好大的威风啊。”
他眯着眼睛,目光像毒蛇般阴冷,“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是担当不起贵人们的生死大事。不过嘛.....”
故意拖长声调,“陛下此刻正在里头照看大公主,姑娘若执意要等——尽管等着吧。”
“闹什么呢?”
一个身着靛青色宫装的二等宫女碧荷从内殿走出,柳眉倒竖,“大公主刚服了药睡下,你们在外头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她目光扫过众人,却在看到红玉时微微一闪,板起脸来训斥:“都散了!有什么事等陛下出来再说!”
红玉见状,提高声音哭道:“请姐姐通融,我家主子实在疼得厉害.....”
“闭嘴!再敢喧哗,仔细你的皮!”
碧荷转身穿过回廊,步履匆匆却又不失稳重。
行至林昭仪寝殿外,她凑到正在廊下煎药的林嬷嬷身旁,压低声音道:“干娘,外头昭阳宫的人来闹呢,说是苏贵嫔腹痛难忍,非要见陛下......”
她这话声音虽轻,却不料让一旁故作神在的福安听个真切,福安手上动作一惊。
林嬷嬷闻言神色一紧,浑浊的老眼警觉地瞥向福安,见他神色自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转头对碧荷轻声呵斥:“胡闹!大公主身子要紧,陛下哪有闲工夫管这些?让他们拦住了。”
一会后,福安手中的拂尘突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佯装弯腰去捡,实则借着这个动作,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两步。
“哎哟,老奴这记性.....”
福安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眼睛却不住地往寝殿方向瞟。
见林嬷嬷和碧荷还在低声交谈,他猛地首起身子,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内殿溜。
他心中暗叫不好:苏贵嫔若真出了事,陛下事后追究起来,他这个当值的总管太监第一个逃不掉干系!
福安转头吩咐身侧的小太监去探听昭阳宫的消息,他则脚步快得几乎要飞起来往正殿赶。
殿内,萧承璟负手而立,面色阴沉如铁。
地上跪了一地的太医,为首的院判额头抵地,声音发颤:“陛下,大公主脉象虚浮,气血两亏,这......这身子基底己损,若不好生调养,只怕日后......于寿数有碍啊。”
话音未落,林昭仪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珠钗晃动,面容扭曲:“胡说八道!”
她声音尖利,几乎破了音,“公主不过是用了些去热的药,怎会伤及寿数?!你们这群庸医,是不是受了谁的指使,故意要害我女儿!”
她扑到萧承璟脚边,死死攥住他的龙袍下摆:“陛下!您要为平儿做主啊!”
萧承璟垂眸看她,眼底冷意森然。
林昭仪对上他的目光,心头猛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