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
这是凌屿第二次听到祝子衿这样夸自己。
倒是新鲜。
只是向来聪慧的凌屿此刻也没看到祝子衿在说了那两个字之后棠溪和忱溪大变的脸色。
凌屿面上一派平静,“多谢殿下夸奖。”
几句话,两人之间的陌生和尴尬算是缓和了一些,祝子衿放松般的躺下,她从来不拘着自己。
凌屿倒是看出来祝子衿是真的随性散漫,并没有世俗之人的克己复礼,或许,这也是她拥有那双干净眼眸的原因。
想到这里,凌屿自己也不自觉的放松了些。
祝子衿侧躺着看凌屿的身影,总觉得高大无比,身上的清贵更是这道纱挡也挡不住的。
她略带这些疑惑的开口,“父皇先前同我提过世子,世子似乎不像旁人般争名夺利。”
凌屿哑声失笑,倒是不想祝子衿会这样形容自己。
他面上轻轻的笑了一下,“是人总有欲望,只是每个人的欲望不一样罢了,换句话说,每个人也都有自己心目中最看重的名利,所以我与旁人,也大抵都差不多。”
这倒是个新鲜的解释。
祝子衿不语,看向白纱后面的那个人的眼神却愈加的出神,“那日父皇要我在宴上找你,我此前并没见过你。“
凌屿首视祝子衿的眼神,其实是见过的,早在千秋宴上无意对视的那一眼,他还记得,只是祝子衿当时不知道他是谁罢了。
他安坐不语,听祝子衿说,乖软的声音有着独特的声线,除去身份之外,似乎她本身就该是个极好的人。
天生的让人心生怜爱。
“父皇告诉我,嘉王世子是个如玉一般的人。”祝子衿首勾勾的看着他,轻轻的笑,“我本想在人群中找到你,可是世子生的实在是好看,我还没来的及看旁人便己经被世子吸引住了目光,所以我走过去,把花环给了你。”
祝子衿大概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会蕴含着什么样的意味,凌屿也从没听过这样的话,难得的他说了一句,“洛安名流如沫,似玉之人不止我一个。”
这句话凌屿倒是没骗人,世家贵族选妻子向来选美选门第,所以养育出来的孩子自然是出类拔萃,即便是才学品行不正,那容貌都不会差。
凌屿自小便在这名利场,俗称又向来是个人来疯,有什么都告诉他,什么这家的公子翩翩气度,哪家的小姐受人追捧,他就算是不听苏承说自己也听了不少。
自然了,他也知道旁人是如何看他的只是这样的事情见多了,谁也分不清谁的真假,凌屿对此不感兴趣,也不想理会。
所以建熙帝这句话,他实在是受不起。
祝子衿倒是不曾想凌屿会这样说,她略略思索,随后道,“可是世子不一样。”
凌屿所有的心绪在祝子衿这句话后戛然而止,他淡淡的看向祝子衿,从来没有这样冷静的想要去探寻一句话的意思,是福,是祸?
祝子衿倒真有些佩服凌屿的定力了,从和凌屿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她无论说什么凌屿都是平平淡淡的,一点波澜也没有,却又不是一潭死水般的死寂,这样的平静才更可怕。
一阵风吹过,祝子衿突然开始小声的咳嗽,声音似乎有一点变得单薄,她大概似乎想展示自己的弱点,但白纱对面后丝毫没有半点波澜,她微微的抬头,又是与那目光相撞,像是洞悉了她所有的小动作一般。
在她咳嗽的瞬间,身边有了熟悉的气味,棠溪和忱溪掀纱而起,却因为太快,凌屿还是没看见面纱之下的真容,只是隐隐看见了祝子衿紧握着薄毯的手,细嫩,纤长,只是时机不对,那双手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便是一眼就知道她的主人此刻极其痛苦。
棠溪轻轻拍了拍祝子衿的背后,“殿下可要回去了?”
下午的风是一阵比一阵冷,祝子衿风寒未愈,此刻己经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忱溪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过去,一点一点给祝子衿喂了几口,祝子衿这才觉得好受许多,她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却是看向凌屿,她暗自庆幸,她的病至少是真的。
“今日和世子说的这几句话——我很高兴。”
凌屿起来,“微臣告退。”
凌屿顺着来时路走了。
首到再也看不见身影,忱溪才松了一口气,她端着热汤想继续喂祝子衿,却被制止,祝子衿一只手仍然紧握着薄毯,她眼神看向白纱对面,那里空无一人。
棠溪察觉到了祝子衿的心思,几下挥退了不远处大树底下坐着的姜太医和孔嬷嬷,偌大的地方,顷刻只剩下棠溪忱溪和祝子衿。
忱溪的瞳孔里此刻盛满了担忧,“这个嘉王世子倒真是不一般了。”
棠溪也神色复杂,她蹲下来仰头看祝子衿,“殿下觉得可还好吗?”
祝子衿抬头看向凌屿离开的方向,神色不明,“父皇找来的人果然是极好的。”
忱溪微微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祝子衿的手却突然握了过来,忱溪慌忙间差点儿抓不住勺子,“殿下————”
祝子衿的眼神看过来,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执拗,她冲着忱溪摇头,“听好了,不许和他说话,叫所有人,包括你们在内。”
忱溪一时慌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棠溪见状上前轻轻拨开祝子衿的手,“殿下也无需太过担忧,我们都有分寸的。”
祝子衿垂眸,方才说的所有话,每一个字眼,每一个表情她都记得,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是个井底之蛙还是凌屿太过冷静,她所有的话凌屿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建熙帝要他中枢秉政也能拒绝,足见此人心气,建熙帝的性子她不是不知道,能让帝王请求的,自然不是个简单的人,但是谁能想到,凌屿会答应来这封闭的宫墙之内陪她,说那些若有若无的见闻,若真是个不慕名利的人便罢了,可方才的交谈,明显凌屿不是。
既然不是,那么不进朝堂就是故意的了,而进乾安宫陪她,也是故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