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周翰章坐不住了，连忙问王威道“明鉴，这两本书从何而来，上面的字符，你都认识了吗？要多久能够学会？”。
不愧是老师，一下子就看出了这些字符的重要性，不反感且还兴致盎然，妹妹的眼光果真厉害，老师当真入了局，若有老师的推动，进展就会更加顺畅，但这还是不够保险，老师的地位还是有缺陷，还是不够，我的乙榜计划还是得继续，掌握这蕲地的话语权，才是最稳妥的第一步。
王威抬眼对视着周翰章道“老师，这段时日，村学里正在教授的便是这些，数字与拼音，孩童们接受的速度与之年龄成正比，年长一些的更容易掌握，我是己经全都认识了，但不熟练，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理解的，特别是数学，到后面越来越困难，妹妹说，这两本还只是幼儿阶段的书籍，上面还有七个等级难度…”。
周翰章心潮起伏，拿起数学书看了起来。
“老师，数学对照着九九乘法表，都是相同发音，相同意思，只是计算方法更多更复杂，书写也更加便利，更节约纸张，就这幼儿阶段的书籍 我都理解困难，更不敢想象后面更难的七个等级”。
周翰章一页一页往后翻，仅这本幼儿阶段的书籍，计算就分出：凑十法、破十法、借十法、平十法、退十加补法、口诀法、分组法、列竖式、分配律、西舍五入法、应用计算、小数乘法、小数除法、小数运算、分数运算、混合运算、一元一次方程，二元一次方程组，几何图形公式、立体图形公式、单位公式。
从易到难，方法多种多样 ，他想不出是谁统计和写出这样笼统的书籍，还只是幼儿阶段的，太不可思议了。
若王晴在，肯定会说一句，一二三年级家长还能嚣张，西五六年级慢慢开始只能闭嘴煮饭了，哈哈。
简陋的房间，一夜灯火未歇。
睡到自然醒的王晴，早晨打开房门，就看到双眼泛红的周翰章正站在门口。
开口就说一句“你怎么这么能睡，别人都吃过早膳了，你才起床？”。
王晴…额，好像是老王家人惯的，根本没人喊她起床，她都是自然醒，连周曦嫂嫂早上起床也是静悄悄的没喊她…。
“额，先生，对不住，起晚了，以后我让家人喊早一点”。
哼，你家人能喊你才怪，像是要谋财害命一样，几个人盯着他，不让打扰这小丫头睡觉。
早上周翰章站在王晴房门口，王家人是敢怒不敢言，训导大人虽说是微末小官，但在这样一个读书文人至上的时代，训导，管的可宽了，各县的童试 县试的出题 考核 测评都管，这些考评关系着后面的 府试 院试 廪生资格，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就像现代家长连幼儿园老师都巴结，只想着老师多安排自家孩子多上台表演一样，那敢说去县里找教育局副局长的霉头，谁敢？
王晴的起床，就像机器开动运转机关一样，众人都活络了起来，跟着周翰章走的王晴，身后跟着好几个，还有追着喂饭阿奶。
“囡囡呀，吃一个鸡蛋不够的，快把这碗锅巴粥喝了…”。
晒谷场上众多的孩子们，按照自己班级，分成三部分，从低到高 呈半圆形围着挂在大樟树上的黑板台下，正在背读着九九乘法表。
没有一点混乱，声音比起前几日更加整齐了。
周翰章和王晴站在略高的方位，看着下面的孩子们。
有男有女，有大有小，密密麻麻围着大樟树。
王晴皱着眉头，孩子又多了，位置根本不够，先生也太过疲惫，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身边的周翰章也看着下面，眉头同样皱着。
“训导大人，你看这下面的孩子们，个个都是渴望着知识的好孩子，我只是给了一些鼓励，他们就这样努力自觉，你一定想不到，六七天前 村学里只有八个孩子”。
变化悄无声息。
孩子们的周围，是转圈的老秀才和王威。
孩子们习惯了先生的转圈，先生也慢慢习惯了围着孩子转圈。
不为外物所动，专心致志。
周翰章还看到了，昨晚和他喝酒的李大成 爷孙俩精神奕奕地出现在人群中，念念有词。
王晴也看到了，她都笑出声了“呵，你看，那是我医学师父，五十几岁 医术精湛的老大夫，为了看懂的医书中的计量单位，拖家带口跟着我来到这小村中”。
周翰章转头看向王晴“怎么，也想老夫拖家带口来你这小村子？”。
王晴汗流，弯身施礼道：“岂敢 岂敢，训导大人，我是在说人人都在渴望知识，也能包容新的知识”，我倒是想啊，可这怎么可能呢，哈。
一夜未眠的周翰章，背着的手里正捏着那两本书，看着身前未及胸口高的小姑娘，“晴姑娘，你的这些数学与拼音，虽是好意，但终究与我儒家经典不同，你不怕引起士人的非议吗？”
来了，王晴微微一笑，语气平和而坚定道：“训导大人，我深知儒家经典的重要性，也绝无取代之意，我只想让更多的人有机会识字，提高他们的文化水平。”
周翰章背着的手，用力攥着书本，目光锐利地看向王晴，“这拼音和数学，虽能快速识字，若推广开来，岂不是动摇了我儒家经典的地位？”
点点头，王晴表示理解 “训导大人，我明白你的顾虑，但请你想一想，识字率的提升并不会削弱儒家经典的地位，反而能人更多的人接触经典，如今北方战乱频发，基础教育薄弱，如果他们能通过拼音快速掌握汉字，再深入学习儒家经典，岂不是两全其美？”
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每一句的回答，既是周翰章早就等着的回答，也是他说服自己回答。
王晴望着面前那双泛红的眼，知道他昨夜注定是没有安睡，这是好现象，说明他在思考，在挣扎。
从挎包里拿出一本拼音注释的《三字经》，递给周翰章：“训导大人，你看看这本三字经，即使是从未识字的孩子，只要学会拼音，就能在短时间内学会朗读，不仅识字快，也能更好地理解儒家经典，这不是与儒家思想相悖，而是对儒家经典的辅助。”
周翰章没有接过王晴手里的三字经，昨夜他己经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这丫头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他想听的也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话。
抬头看向太空，似是想看到那样的世界。
“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一句突兀的话，是在问王晴，也是在问他自己。
“国泰民安，科技昌明，经济繁荣，文化昌盛，社会和谐的盛世，位居世界前列，但依然群狼环伺”。
清脆，满含自豪，掷地有声 的声音传到耳中，周翰章低头再次打量她。
小姑娘眉宇间透着自豪，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支撑着她，眼神明亮而坚定，嘴角微微上扬，那是对繁荣昌盛由衷的欣慰，也是见证了那一切的骄傲。
“既是如此盛世，为何仍群狼环伺？”
“百年屈辱史历历在目，最多时有世界上最强的十七国联军进攻侵略，山河破碎，百废待兴，耗损过甚，伤痛未愈，虽奋起首追，然积重难返，强敌环伺，仍需砥砺前行。”
周翰章听罢，目光如炬，面露愤慨，猛地怒道“欺人太甚”。
王晴也是神色肃然，沉声道：“先生，正是如此，辱国之痛，刻骨铭心，警钟长鸣，唯有自强不息，方能守护山河无恙。”
说完弯身给周翰章行了真挚一礼，正声道：“请先生帮我”。
-
